沉默着,眉间神色从未起伏过,不迎合小团体聊天,不主动加入小游戏,在角落里安安静静无人知地生长着,看客般注视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真羡慕啊,孟以缃心想,无所顾忌地,不用在意别人眼光、不用竭力满足别人的期望……
冼小时练舞结束,孟以缃已进了自己的舞室,从未面对面相遇过。
“嗨呀,都认识那么久了,”司机叔叔一拍方向盘边上,“还能在一个学校,缘分啊!”
不是缘分,是我追逐而来。孟以缃没反驳,只轻嗯了一声,道:“是啊。”
我不知道这件事,冼小时心潮起伏,原来,在那么久以前孟以缃就知道我了。又想到在植物园里两人的相遇,自己第一次知道孟以缃,对方却已经一个人认识自己十来年了……一时间心中又甜又涩百味杂成。
“那什么时候……”冼小时想问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只开了个头却说不下去了。
孟以缃却知道冼小时问的什么,微垂下眸道:“我也不知道,慢慢地……就挪不开眼了。”
慢慢地,习惯着注视你,追随着你的身影,心里慢慢勾勒着你的眉眼,为你偶尔的神情一动而欣喜不已,像突然发现了从没被挖掘过的宝藏,偷偷一个人找到心底最隐蔽的角落里埋起来,私心希望着再也没有人发现第二份……
说话间,孟以缃忍不住抬眼看了冼小时一眼,虽说冼小时不久前才说过“喜欢你”这样的话,孟以缃总觉得如泡泡一戳即碎般不真实不敢相信,仔细揣测着对方眉宇间的神色。
不过,孟以缃心疑,是自己的错觉吗?小时眼圈红红的……
思绪万千间,孟以缃下意识捏紧的五指却一点一点被不属于自己的柔软掌心覆上,温热的热度传递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微微打颤的触碰昭示着原主人的心潮起伏。
冼小时低低的声音响起:“我迟到了……慢慢让我补,好不好?”
孟以缃慢慢松开自己的攒紧的掌心,再手指一根根扣上对方跨过自己数年来等待和缄默追逐,主动伸过的手,用力握紧,像是抓住珍宝再也不想松开般。
孟以缃轻声应道:“好。”
“迟到什么迟到!”后排座两人声音低,司机叔叔只听道零零散散几个单词,爽朗笑道,“跑回去晚了啊?没事还早呢,现在比起以前可开明多了。我们那会儿一到晚上五点过,村里就不放女孩出门了,说什么女孩阴气重容易招鬼上身……”
司机叔叔还在兴致勃勃说着,外面霓虹灯光变幻,在肩头相抵的两人间紧紧拉着的一双手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芒。
孟以缃闭了闭眼,眸中神色一变闪过焦躁,抿着唇心中埋怨:[你喜欢这家伙关我什么事,让我出来干嘛?]
[你一直没吭声,还当是你想……]
[什么鬼!我怎么可能想拉住她!……]
[胆小鬼。]
[……]
[果然是装出来的强势吧。刚开始说是想出来逼人走,现在却一点都不敢了吗?]
[……说话真难听。你在慢慢像我了。]
[彼此。你不也像我一样会退缩了吗?]
察觉牵着的手不安分地动了动,冼小时疑惑侧过脸看去,唇角一陷:“是你啊。”
孟以缃别过头,牵住冼小时的手没有动弹,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道:“不是我想出来的,别误会。”
冼小时顺着毛:“是是是。”
“你喜欢那家伙,不关我事。”
“这个不行,”冼小时认真道,“关事。”
孟以缃大多数呈现给冼小时的模样,温柔稳重又尊重她的意见,进退有方寸,少数时候,比如眼前的孟以缃,更显得恶劣又急躁,由着想法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还极力撇开两个人的共通点。
“都是你啊,”冼小时笑,“都喜欢。”
“真贪心,”孟以缃看着坚定望着自己的冼小时招架不住,头转过去,却暴露了通红的耳根,“明明就是两个人。”
“就是孟以缃。”冼小时坚持,大多数时候的孟以缃就像是除去温柔这种情绪其他消失了般,完美到接近失真,所以另一个样子的孟以缃出现,才牵动着冼小时由距而远之到一步步接近的吸引感,要不然,冼小时可能永远都是远远看着。
看起来像是毫不相连的、独立的两个人,好像离了谁也没关系,冼小时却莫名觉得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两个人。
“……真难缠,随便你了。”
到地方了,冼小时和孟以缃下车,进了这一片的小区,站着又说了会儿话。
冼小时磨磨蹭蹭转身真准备走了,孟以缃忍不住又拉住冼小时,开口:“你……”等人回身,硬着头皮说:“周六自习后,市里歌剧院有一场天鹅舞剧,一起去看吗?”
半询问半肯定的语气让冼小时恍惚一瞬差点没分出对方。
冼小时回神,道:“好啊。”
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孟以缃又叮嘱了一番冼小时的伤口注意避开,捏了捏冼小时的掌心,慢慢放开了手,道:“明天见。”
“明天见。”冼小时道,可惜想着要不是房间里还有大姐和自己同住,就可以开口邀人留下了。
“你先走,我想看着你上去。”
冼小时往前走,要进筒子楼大门处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见远处明亮路灯下孟以缃远远驻守的身影,像是默默站了很多年很多年从未离开般,鼻子一酸,一摸脸颊,触到冰凉的液体,有些茫然无措:自己……是流泪了?
自己在难过吗?冼小时心里否认,一扬唇角,泪珠却断线般跌落得更厉害,是在开心吧,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有了在意的人,这个世界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是在这个世界的啊,被人所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