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我见到了未雪口中的所谓故人。直指未雪的长剑那头,握着的人正是我师兄闵韬。
“怎么是你……”大约也只有闵韬师兄的功力才能在我没有察觉之下闯入殿内来,本欲抽手迎战,对上那人面孔手也僵住了。
闵韬师兄说来还算我半个师父,当年父亲去世后,一起教我武功的师兄师姐便有他,他本是母亲很看重的一个弟子,但无心江湖事,在我入宫前就已经与妻子隐退江湖。
未雪与他认识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两人仇人相见。
“阿枝,这事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插手。”多年未见,我已经长高许多,师兄没怎么变,依然一眼认出了我。
“你终究还是来了。”未雪眼里没有平常的决然,倒有更多释然,她既要我这几日时常跟在她身边,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那又是为何?
“皇宫守卫不似当年,如今森严了太多,即便是我也稍微费了些力气才进得此处。”
“如你是为死人而来,恕我无能为力,如果只是为了那一刀,我可以还你。”未雪看着闵韬师兄,眼里有回忆,也有判断,师兄如果迟疑,门外就会冲入一大批禁卫军。
“还?怎么还?说得倒轻松。”师兄执剑更近了一步,他今日就是想来算旧账的。
我想拦在未雪前面,却被她手肘一挡,止步在原地。
下一刻,我又见到了未雪那种面如春风的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师兄的手上,以至于没看到未雪掏出的匕首。
也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匕首刺进未雪胸口,刀柄握着的是未雪的手。
如果只是为了那一刀,我可以还你。那一刻我才懂是怎么个还法。
在我抱住未雪,向外大喊御医之时,闵韬师兄冷笑了两声,说:“你不光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也如此残忍,也罢。”低吟了几句什么,我听见他收剑入鞘的声音,在御医到达之前消失在了内殿。
接着微雨便下令抓捕刺客,我本欲告诉她那是我师兄,非那群禁卫军轻易能抓住的,但一想说出来自己未免有女干细的嫌疑,便作罢。
只是当我说出未雪自己刺自己的事实时,无人相信,平日和善的众人,皆以为我满口胡言,甚至不少人觉得凶手就是我,更不让我再靠近未雪。
我无奈地看了一眼包扎好伤口的未雪,她脸色惨白,但是神识还在,不知是无力说话还是什么原因,竟未替我辩驳半句,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众人推出门外。
他们本想叫人将我抓起来,好在微雨替我压了下去,我徘徊在皇宫无人处半日,寻思着师兄是否安全离开,按理说,离开对他来说不难,难就难在有人使女干计。
不知道未雪和他究竟有什么过节,但按情况来看,师兄对未雪实在深恶痛绝。
“谁?”我听到偏院内的脚步声,一双黑色靴子露出,从阴暗房屋内走出来的人正是师兄闵韬。
原来他是故意露出声响的,希望我发现他。
“阿枝,好久不见。”友好亲切的问候,就像小时候一样,和方才在内殿拔剑相向的神态判若两人。
“师兄,这些年可好?”看来是不好的,我却依旧如此问到。
“好坏都无妨了。”
“何出此言?”外面传来一阵窸窣声,有风吹过,师兄一闪退回了屋内,接着禁卫军进来了。
转了一圈,确认整个偏院只有我一人后,禁卫军撤出,我这才躲进房内,见师兄悠闲地坐在椅子上。
“好歹师兄妹一场,我临走前还是想嘱咐你一句,早日离开皇宫吧,当今皇上是个好皇上,却不是个好的伙伴。”什么时候不问江湖朝政的师兄,对未雪竟如此了解起来,我有几分好奇。
“她莫非出卖过你?”这种事,未雪是绝对做得出来的,尤其是当年的未雪。
“看来你也还算了解她。”师兄笑笑,眼里全是嘲讽。
我问师兄,与未雪到底有何过节,他道:“什么过节也都还了,本想取她性命,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我也就此收手了。”
“我只是好奇。”很难猜到是什么样的过节,才让未雪甘愿捅自己一刀,想到那疼痛,给我十个胆子也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手。
“我救了她,她出卖了我,害我没能及时赶回家,椿儿也因此丧命。”平静的语气将过往波澜剪短概述,使我震惊良久没回神。
依稀还记得师兄的妻子椿儿的模样,文静不爱说话,与师兄情深意笃,本以为他们隐居后会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却世事难料,两世相隔。
忽然不知道如何再面对未雪,一面心疼她受伤,一面又震惊她所为。
因为不知如何面对未雪,加上摸不准那群大臣对我的态度,我溜出宫,去了杭修曾经唱戏的戏院。前些日子本有人想从二当家手中买下戏院的旧地,我以高价得之,无人知道我在这儿有了处别院。
院子里的陈设和以前并没多大区别,只是太过清净,忽然有些想念台上唱戏的杭修,住下来后,我心里依然想着未雪的伤势,很想回宫去看看,但是却暂时不想涉足那滩污水,人言可畏的皇宫,只要未雪不开口护着,我很快就会落到凄凉境地。
而后,京城开始戒严,城门每日只开三个时辰,还有侍卫严格审查过往行人,我整日不出院门,从墙头探到了些风声,具体内情不得而知。
即便京城如此戒严,闵韬师兄还是找到机会离开了京城,但是接下来迎来的就是一大批如闵韬那样寻仇寻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