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在镜的背后,突兀地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镜回过头,只见夏夕正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些瓶瓶罐罐,还有一块儿纱布和棉签。她将校服衬衫的中袖往上拉了一些,露出上臂那红紫的伤痕。
夏夕已经将束着长发的皮筋摘了下来。此刻,那些柔顺的长发在她的脸庞附近垂下,落在双肩上。整个人看上去柔和而纤细。
镜看见她拿起桌上的药瓶的时候,想起了白天的事。
夏夕今天曾被一个妖怪追赶过。
下一刻,夏夕看到一只手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那只手轻轻地拿起一只棉签,伴随着这只手的,还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夏夕,我来帮你。”
因为怀着对神明的敬畏之情,镜很有些紧张,双手微颤着。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完全就是一副普通的人类的样子。她乖乖地坐在那里,任由镜帮她上药——因为胳膊上很痛,其实她这时也没什么力气,无法给自己上药。镜仔细地给她上药,低着头,如果她再把头低一点,就能碰到夏夕的皮肤。
“为什么不和原美阿姨说呢?”镜问道,“从放学以后直到现在,你根本没有提过这件事。”
“如果你收养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总是会给你添麻烦,会让你担心,你一定会在心里想着这孩子真是讨厌。”
“我啊,想和妈妈种植的那些花草一样,被浇水后就能抽出叶子,被夏天的风吹过后就能开花,让妈妈不多操一丁点的心。”
夏夕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只是我做不到。不是有时会被妖怪缠上,就是有时会在学校里惹出些事情。我知道我不是故意那样做的,但是不管怎样,事情的结果都是我给妈妈造成了困扰,这样的我,大概迟早会被打发出去。”
今天夏夕和浅水约好在林子里玩上一阵,却莫名其妙地碰上了妖怪。因为能看得见对方,夏夕被对方追赶。为了不拖累浅水,夏夕只好让她在前面等着,自己在森林里周旋。
如果没有镜的帮忙,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摆脱那个妖怪。
“夏夕。”
埋头给她上药的镜抬起了头,认真地看着她。
“人和花草是不一样的。人不会总呆在一个地方,只做着吃饭,长大这两件事。人会行走,会和很多人和事接触,远比花草要复杂得多。”
这个被妈妈称作是自己远房亲戚的孩子的妖怪,这会儿所说的话让夏夕产生了一种安心感。她点了点头,接着听到妈妈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诶,你在这里干什么?”
夏夕和镜收拾好东西,一起出去,只见原美正站在院子里,看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那孩子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穿着花里胡哨的一身裙子,从她额头上长出的两个角来看,这无疑是一个妖怪。
她紧紧地抓着一把刚从院子里摘下来的花,惶恐地发现有好几个人围住了她以后,转身便跑。原美并没有打算对她做什么,见她跑这么快,愣了一下神。
“我本来还想着请她进来吃点东西呢。”原美无奈地说了一句,“那些花给她的话也没什么。”
三人进了屋子,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原美问夏夕还有没有优惠券,因为她打算过两天自己再去拍上一张。
夏夕本以为自己还有,翻看钱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丢失了剩下的一张:“可能是掉在路上了吧。”
镜和夏夕约好,要在后天中午放学以后一起去取照片。镜有些忧心忡忡,不知自己会何时突然又回到未来。不过一切都还好,她顺利地待到了后天,中午时在门口等着夏夕。
智子本来也想一起去,反正那附近就是她家,顺路,但是她在放学前被浅水叫住了。
在只剩下了智子和浅水的教室里,浅水从抽屉里取出相册,将它递给智子。
对于智子来说,这些照片算得上是“黑历史”。小的时候她还没有完全长开,又被大人要求着,化一些夸张的妆容,看上去诡异而有趣。她在浅水说话之前自嘲道:“你只用说下你对照片风格的感觉就好了。我知道的,我小时候长得又不是多好看。”
浅水笑了出来:“智子你……小的时候的确有些不太好看。”
“翻看照片的时候我就在想,啊,那个让我看见了后会心跳不已,不敢回头和她对视的家伙,原来以前是这个样子。”
诶?
智子慌张地看着浅水。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照相馆。
在进入大门以后,夏夕和镜同时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女孩。她穿着花哨的裙子,额头上长着角——那正是昨晚的妖怪。
和昨天不同的是,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张东西。夏夕认了出来,那是优惠券。妖怪怎么可能会被发放这种东西?看来应该是捡到的。
她就这么站在一个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坐在椅子上化妆的人,从房间里出来后满面笑容的人。夏夕明白了一点,俯下身,低声问她道:“你也想要照相吗?”
女孩拽了一下自己的裙子,睁着水润的眼睛望着夏夕。过了一小会儿后,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镜觉得这有些难办。即使能够拍照片,女孩的样子也是不会在照片上显现出来的。这时,夏夕对她说:“我回头去找林川借点东西,就能让她的样子在照片里显现出来。”
林川。
镜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据说林川的家族在小镇里是个很特殊的家族。她这些天来一直没有来上学。因为,跟随她的妖怪这两天化成了人形,根据家族的规矩,林川需要和那个妖怪单独相处上 足足三天——他们说主人需要适应一下妖怪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