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问我是否相信注定的缘份,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我信。
当你在月下重挫我,对我充满鄙夷不屑时,便已注定你我此生的纠葛。
当我决定以情诱而与你百般亲近时,便注定了自己也会沦陷其中。
当你为了我舍弃一切大大超出我的预料时,便注定我此生此世再难将你遗忘。
当我落魄逃命跌入河中时,便注定我要再次遇你偿还欠你的情谊。
当你我各怀心事却能这般安然相处两年后,便注定你我缘份难尽。
当你说出你隐藏的秘密时,便注定我与你今生今世会相伴到老,再难分离。
不要否认,这份缘连上天都在努力撮合,注定了你我。
☆、第 1 章
第一章
玉莲教,天下第一教。教众千万,卧虎藏龙。玉莲教建于乱世,宗元李、玄二氏换代、江山未定之际,迅速崛起,似一记雷霆划过神州,短短数年间便成为连朝廷都忌惮三分的天下第一大教。
玉莲教创教之人,人称玉莲公子,真正的身份一直是难解之谜。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他蓦然出现在江湖,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连皇帝都亲下圣旨,颁布全国,只为求见一面。
玉莲公子就如同玉莲教的行事风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快意江湖数年后便无声无息的绝迹,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有人传他与高手过招一命呜呼,有人传他身患绝症不治而亡,有人传他看破红尘与佳人伴侣隐姓瞒名、云游四海。不论真相如何,玉莲公子消失了,却留下了一个天下第一教,留下了教徽上那朵娇娆却又不容亵渎的莲花图案。
莲花,向来是玉莲教的象征。玉莲教弟子都有一块象征身份的玉雕莲花佩饰,每次完成任务之后,也会在原地留下一块莲花图案的标志。
玉莲教最高统率身上系得只有一种玉佩,上等羊脂白玉精雕细琢的五莲状佩饰,栩栩如生,价值连城。传闻世间独此一块,只有教主代代相传,乃玉莲教教主的身份象征。
玉莲教仇家无数,但没有人敢妄称玉莲教的仇人是他,因为全天下都知道玉莲教只有一个敌人:朝廷。
玉莲公子留给玉莲教的唯一训规便是:我辈非草莽,岂能曲傲膝。所以玉莲教弟子不跪天地、不跪贵胄、不跪恩师、不跪亲辈,普天之下只跪一人---玉莲教教主。
不跪皇上却跪教主,难怪宗元皇帝对玉莲教恨得牙痒痒,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玉莲教扬名天下四十三载,便与朝廷僵持了四十三年,历经两代玄氏帝王,却未能彻底拔根,倒愈发弘扬了玉莲教的威名。
现任玉莲教教主凌霜,生得清冷绝丽,一身傲骨,一式‘五指剑’打遍天下无敌手。有幸目睹尊颜还活着的人都会感叹初见凌霜时一瞬的窒息,那双冷得像冰一般的眸子,仿佛银雪覆掩的天山顶最难摘采的一朵雪莲,寒得彻骨,美的动人。
此刻,玉莲总教‘傲雪宫’的校场露台上,一抹削瘦的身影在皎洁的月光下舞剑。清月如水,玉轮如光,月下之人清冷俊俏的天人之容与冷冷的月色相映生趣,浑然天成,仿佛自月下飞舞而出的仙子。
他的剑柄在五指之间灵巧地转变角度,不似常人手握剑柄,因此剑身能刺向常人刺不到的部位,而且迅速折向另一方位,比普通的快剑更
要快上十分。剑风凛冽,剑光炫目,每招每式都蕴含着绝世剑招的独辟精髓。他步履轻盈,身轻如燕,摆如柳絮,跃若翎羽,衣裾随着每式动作而微微飞扬,不似舞剑,倒若瑶池仙姬在月下轻舞,如同碎星光芒般的寒光在他周围闪动,宛若流星,一纵即逝。
“教主好剑法!”
一个眉目如画的白晰少女欢快地拍手叫好,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得好似月芽一般,一双灵动有神的美眸轻掩在浓密的睫毛之下。
剑气渐渐转柔,剑光中的犀利寒意也慢慢转化为绕指柔一般的轻盈慵懒,凌霜的动作缓缓转轻,慢慢地收起了剑招。
“暗香,我说过我练剑的时候你不要忽然跑进来。”
凌霜口吻严厉,但目光柔和,所以自小跟随他的小丫环暗香只是调皮地吐吐舌头:“教主神功盖世,收放自如,又怎么会伤到暗香呢?”
“我倒不怕伤着你,就怕你偷师。”
凌霜将剑丢给暗香,暗香嘻笑着将凌霜的爱剑‘若雪’插回剑鞘内。
凌霜的若雪剑,剑鞘、剑柄、剑穗均为乳白,洁白如雪,剑身犀利。五指剑一出,只见似雪银光闪动却不见剑身,遥遥而望,仿佛万朵冰凌雪花飞舞,便得了若雪的雅名。
“教主,十日后疾鹰门一役,您是否亲自前往?”
凌霜褪去被汗水浸湿的长衫,随手拔下发簪。顿时乌瀑轻垂而下,柔软如羽的发丝明亮有泽,暗香的葱葱十指灵活地将它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凌霜洗了洗脸上的汗渍,淡淡道:“就算我去也不会带你。”
暗香立刻抗议地嚷嚷了起来,凌霜的嘴角扬起一个似有似无的角度,似笑非笑。
“我困了,你退下吧。”
“教主,人家已经有三个月没有离开教坛了!”暗香继续不满地嚷嚷着。
“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凌霜无所谓地耸耸肩,故意严肃地看着暗香说:“届时我会以退教之教规亲自为你执行,然后你便可以离开了。”
“开玩笑!要废了全身的武功,还要折断一只手、一只脚,再实行‘天裁割舌’之刑!不死也得半条命啊!不对,是大半条!”暗香心有余悸地叫道,然后不依不饶地说:“教主真坏!要把暗香作为少女最曼妙的花季都关在这座傲雪宫内,看着她慢慢凋零、人老珠黄,最后可怜兮兮没人要!哼!”
“你直接说你少女思春便是了。”凌霜半打趣地笑着说。
“教主~~~”暗香嗲嗲地撒着娇。
“好了好了,别装可爱了。我也
不放心让别人照顾我的起居饮食,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一早起程。”
“谢教主!”
暗香欣喜若狂,微微一施礼便迫不急待地跑掉了。凌霜无奈地摇摇头,连暗香这个小丫头也快被玉莲教过于严厉的教规闷出病来,其它人估计早就喘不过气了吧?看来教规甚严也未必是好事,有机会将教规修改一下吧…
但是凌霜一想到上任教主---即他的恩师袁浩那食古不化、一丝不苟的作风,想必自己刚提议要修改教规,他便会跳出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大肆教育一番,直到凌霜被那套无规矩不成方圆的理论烦得头昏脑胀为止。
还是算了吧…
凌霜躺在床上,睡意朦胧间望向窗外的银色月轮,一朵黑色的浮云慢慢地遮住了月华,仿佛将它柔柔地拥入了怀中,严密地保护起来。月亮一定觉得很安心、很安全吧?所以敛起了所有光华,安静地躲进了乌云的怀抱之中…
下意识地怔了怔,随即好笑地摇摇头。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自己便会涌起一些奇怪的念头,与师傅的昔日教诲相悖。若在白天回想起来,也会啼笑皆非。比如此刻的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伤春悲秋的秀才,感伤风月,轻叹浮尘,连天上的月亮也仿佛变得如此寂寞。
自嘲地笑了笑,凌霜牵回了游走的思绪,强睁了几下干涩的双眼,便沉沉地睡去了。
翌日,凌霜早早起身,便与事先安排好的人马出发前往疾鹰门的总舵。
疾鹰门是一派以易容换形为防身秘学的邪教,门下弟子擅长伪装模仿,而且天衣无缝,令敌人在刀子插入体内时都不敢相信身旁之人已经被人冒充。
原本疾鹰门与玉莲教井水不犯河水,玉莲教更不屑装什么名门正派讨伐邪教。只是疾鹰门下有一弟子杀了一名玉莲教弟子,混入教中,偷走了玉莲教洛阳分教的震坛之宝:五莲铜鼎。
五莲铜鼎内养有九九八十一种珍虫,以香为食,分泌出的□汇集成水,点燃之后会有一股奇香。若在练功之时燃起,运功练气如有神助,而且驱毒化气、聚神凝精、事半功倍,是习武之人难得的至宝。
疾鹰门弟子盗走五莲铜鼎后,当即激起洛阳分教弟子的不满,两派关系变得紧张起来。原本只是疾鹰门与分教之间的磨擦,可是疾鹰门行事狡猾,论武功、实力与玉莲教相比均有不及,便转而派人屡屡混入玉莲教内,四处教唆挑拨,再冒玉莲教之名到处挑衅,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彻底激怒了玉莲教,连总教都被惊动。
凌霜行事向来乖张,不
论是正是邪,对于有所作为之辈都大有惜英雄、敬英雄之意。虽然疾鹰门理虚在先,但是凌霜念及建立门派之不易,为表敬意,便亲身前往疾鹰门总舵,算是不辱疾鹰掌门---金鹰。只是疾鹰门的武功路数对凌霜而言实在不能入眼,更不屑与这种等级的江湖人士动手,便将此行当作游山玩水,所以才恩准暗香跟随。
临近疾鹰门总舵,凌霜一行暂时下榻一家客栈。
凌霜此刻换了一身布衣打扮,可惜天生的霸气与凌傲无法掩去,虽然粗布麻衣,却无法令人忽视。尤其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与那双凛冽有神的双眸,从一踏进客栈开始,凌霜便一直是众人目光的交汇处。
暗香一身的小村妇打扮,同样难掩一身的灵气。她调皮地取笑道,别人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教主是穿着布衣也不像平民,反倒像微服出巡的皇帝,只怕教主一扬眉毛,屋里的人真会把他当皇帝一样叩拜了。
凌霜与暗香坐到客栈大堂的角落,其它教众三五一群地坐到其它地方,小二便开始忙进忙出地准备饭菜。
“教主换装真是多此一举,”暗香咯咯地笑道,“还说要行事低调,您这样反而更加显眼。嘻嘻,您看您看,这客栈里哪个人不是偷偷地看着教主?全被教主的俊美折服了吧?哎呀,怎么连男人也暗送秋波啊?”
“暗香,”凌霜放下茶碗,淡淡道:“我不介意一个哑巴丫环伺候我。”
暗香吐吐舌头:“可是暗香介意呀,人家的丁香小舌才不要割掉呢!不说就不说嘛~”
小二热络地端上了酒菜,暗香开心地夹起一块肉片放入口中,含了含:“呀,没想到这边的小店竟有如此美味,用得是世间少有的调料呢~”
凌霜同样尝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嗯,以洛家的七步迷香为调料,果然与众不同。”
凌霜的淡淡声音有一股莫名的穿透力,顿时热闹的大堂安静了下来,一干教众已经利落地拔刀持剑,警视四周。无关人等很明智得一轰而散,送菜的小二脸色铁青,刚想拔腿而逃,两把利刃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小、小的不知道啊…”小二结结巴巴地说道。
“教主啊,他下盘虚浮,腕间无力,呼吸不匀,确实不像江湖中人。”暗香饶有兴趣地晃着两腿:“看他也不像什么义气之辈,绝不是跟咱们有什么恩怨。一般这种人被牵扯其中,不是为财便是为色。这色嘛…这种小地方只怕有限~不妨搜搜他的身。”
一名教徒迅速搜了搜,很快掏出一绽白银:“禀教主,他身上有一绽
白银,足有十两。”
“您看,我说得对吧?”暗香得意地向凌霜炫耀着。
“大侠饶命啊!小的一时财迷心窍!再也不敢了!您大发慈悲放小的一马吧!”小二吓得跪倒在地拼命求饶:“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六张嘴全靠小的一人养活!大侠您就放过我吧!”
凌霜饮了一口茶,甚至连头都没有抬,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杀。”
话音刚落,顿时一声惨叫,小二当即溅血,身首异处。
“相公!”
“爹!”
一个女子与一名孩童从厨房内奔出,哭叫着扑到小二的尸首旁,哀嚎连连。
凌霜淡淡地望了一眼那个小孩,那孩子愤恨地瞪着凌霜,凌霜迟疑了一下,身旁的暗香却娇笑如兰,银铃般的嗓音轻悦地响起:“哟,好眼神,再过十年便是个人物了呢~”
说着暗香将目光转向凌霜,似是撒娇般嗲着嗓音吐出杀机四伏的一句话:“教主,斩草要除根呢~”
不知多少恩怨情仇皆源于一时的心软,仇恨的种子一旦撒入便难以拔除,统领玉莲教多年的凌霜深谛此道,更知恨意的反噬往往不再只冲一人,若十年后再回来报仇的人,目标只会是整个玉莲教。
所以,暗香的话令凌霜目光一敛:“杀。”
顿时剑光闪过,两条血练飞溅,哭喊声倏止,女子瞪圆了眼睛倒地身亡,那孩子又惊又怕的表情随着头与身体的分离而永远地僵在了脸上。
斩草除根,是省却麻烦的最佳方法。在凌霜淡淡几字之下全族被灭、满门皆杀之事数不胜数。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的做法,令江湖中人对玉莲教有冒犯之心时会有所顾忌,而赶尽杀绝的残忍风格也确实令玉莲教消除了许多复仇的契机。
凌霜仅二十,生于世间七千两百多日,因他一念而亡的人却远远高于这个数字。
说凌霜冷血并不为过,说他残忍亦不为过,因为冷、狠、美、傲向来是凌霜的标志。而统率千万教众之人必非庸人,凌霜用他的实力向所有人证明了这句话。年纪轻轻却能令教内长辈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脚下,除了天生的领袖之风外,他的心狠手辣亦是不可或缺的一大成因。
只是,这些风光背后的辛酸,大概只有在深夜凝望月亮出神的凌霜才会懂得。世人只会看到一个人风头最盛的一面,因为他们的眼中只能容下强者的傲影。冷、狠、美、傲的凌霜,又怎么可能会有感伤的情愫?所以,立于人前的凌霜永远是一只美丽而危险的猎豹,不容任何人觊觎。
“教主,这盘腌茄子的味道不错呢。”
暗香无视满屋的血腥气,更不在意不远处染血的尸首,若无其事地继续咀嚼着那几盘被下了药的菜肴。
“别吃太多,小心闹肚子。”凌霜淡淡道。
“不怕,这种程度的迷药暗香都当香粉擦呢~”
自幼生长在玉莲教独特的环境之下,暗香与凌霜一样接受过严格的训练,经历过的暗杀、毒杀、刺杀的次数只怕比普通小孩喝水的次数都多。
为抵抗各种迷香毒药的药效,平日玉莲教的饭菜之中便会下有微量的毒药,每日不同,长年累月下来,教徒不光能抵制一定药性,还练就了一尝便知是何种毒药的本事。所以,虽然明知菜中有药,一干教众还是风卷残云般将饭菜扫荡一空,没有理会吓得面无血色的掌柜和厨子,径自走出了客栈。
“暗香,那人说他有一家六口,适才只有三人。”凌霜说道。
“奴婢这就命人去‘清理’干净。”暗香微微一行礼,便转身向其它教众下达了命令。
“等一下。”
暗香好奇地回过头来,只见凌霜的目光落在客栈门口被拴的一只瘦小的看门狗身上,微微皱眉。
熟谛凌霜性情的暗香顿时明白,笑了起来:“奴婢知道了,城门虽失火,但不能殃及池鱼嘛。咱们杀的是畜生,比畜生尊贵的当然要放了!”
听着暗香调皮的语调,凌霜啼笑皆非,趁着教众不注意时伸手敲了一下暗香的脑门,逗得暗香咯咯直笑。因为暗香知道,令人闻风丧胆的凌霜只会在她的面前露出几分孩子心性的举动。
很快,马车内的凌霜便听到不远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漫天大火与滚滚浓烟。暗香挑起窗帘看了看,兴奋地拍着手道:“教主快看,好漂亮的大火呢!”
凌霜无奈地摇摇头:“我只让你斩草除根,谁让你连人家的客栈都烧了?”
“奴婢又不知道哪些人是他的家人,万一有他的挚朋好友跑来报仇也一样麻烦嘛!索性全杀光,干干净净!而且这家客栈害咱们要赶夜路,活该被烧嘛!”
凌霜再度摇头,却没再责备什么。
玉莲教的门徒思维与常人有异,尤其像暗香这种自小生长在玉莲教内的孩子,价值观更是异于常人。世人公认的道德范畴对玉莲教的教众来说都是一纸空谈,他们秉承的是以玉莲教为尊、绝不能容忍半分亵渎的偏执拥戴之情。这种执着令玉莲教异常团结,但也令玉莲教更为世人所忌惮仇视。
夜色渐渐昏暗下来,暗香几度强撑精神却
总是昏昏欲睡,只得拼命地打哈欠揉眼睛。
“困了便睡吧。”凌霜一路闭目打坐,精神颇佳。
“奇怪…奴婢并非不能熬夜,不知为什么,现在却非常困…”暗香闭着眼睛打了一个呵欠,强睁了几下便又闭起。
凌霜目光一敛,不动声色地暗中运气。隐隐之中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滞怠之气,只是凌霜素来心神集中,凝神聚气更胜常人一筹,所以这股不易察觉的滞怠之气并没有完全侵入他的体内,而被真气阻于几处命门之外。
凌霜不由皱眉,看了看已经沉沉睡去的暗香,暗自思索起来。
到底是何时中的毒?连暗香这种可谓百毒难侵的体质都昏昏欲睡,只怕其它人早已睡死。若此刻有人来犯…
凌霜思及至此,便缓缓闭上双眼,四肢放松,乍一看,会以为他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马车继续前行,却在夜色之中渐渐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走进了一处茂密的树林中。
不知前进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很快,十几名手持长刀的蒙面黑衣人将所有马车团团围住,为首几人互使眼色,其中一人跃上凌霜所在的马车,未挑帘门便先一刀刺入!
凌霜五指微拢,暗中运气,昏倒在门帘畔的暗香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一般轻盈地飞到了凌霜怀中,整个过程轻巧无声,仿佛暗香只是一根羽毛般轻盈。刀锋停留在适才暗香沉睡的地方,接着长刀拔回,又从另一个方向刺入!接着再拔出,再从另一个方向刺入!
凌霜不由皱眉,看来那人不敢贸然进入,便以此法确定车内之人的位置。若一再闪躲,只怕车外之人便会察觉到车内有人依然是清醒的。于是,凌霜在刀身几乎贴到身畔之时,有意让刀身划过胳膊,刀身抽回,切肉沾血而归,令凌霜的额头迸出几颗汗珠。
“在这里。”车外之人一声低呼,很快几个脚步声便汇集到了这个位置。
凌霜在心中暗数着车外之人不同程度的吐纳法,以此推算车外有几人。忽然传来几声刀刃划动的声响,凌霜一惊,急忙一闪,只见九把长刀狠狠地刺穿车身!毫不留情地刺向了他适才停留的地方!
凌霜顿时心头一凛,若自己真的陷入昏迷之中,或者此刻躺在那里的是昏迷的暗香,后果不堪设想!这群人竟如此谨慎狠毒,非要先致自己于死地才敢现身!
凌霜将暗香放倒,深知刀身抽回时若不见血他们一定会有所察觉,索性先行发难。两掌暗运十成功力,未等那些人将刀抽回便大吼一声劈了过去!
顿时车身断裂,强劲
的功力当即震断了最近两人的胸骨,空气中传来两声骇人的喀嚓声!旁边的黑衣人被犀利的掌风掀翻在地,其它黑衣人一见,顿时一拥而上!凌霜冷眼一扫,确定了大体人数,便反手举起若雪剑!
顿时一抹白光划过黑夜,凌霜一跃而起,轻扬的衣袂在月光之下摇曳,背光的黑衣人们看不清他的容貌,却出乎意料地可以看到他那双犹如猎豹般威严有神的双眸,泛着月色的银光,如同两枚冰魄,晶莹绝美,却,寒彻心肺。
凌霜一个鱼跃身形朝下,闪动寒光的剑身像一道流星瞬间滑下!本被适才那轻盈华美的飞翔而迷住的黑衣人顿时回神,但是已经来不及躲过蓦然刺来的万道寒光!谁也想不到那么优雅的缓慢飞跃之后,便是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突然袭击!就如同妖娆的月下鬼魅,以美色迷惑了对方的心智之后,便即刻将他扒皮剔骨,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仿佛只在空气之中划过三回,若雪剑只舞动三下,但寒光却像失控的流星一般飞快地游曳在黑色的人群之中,所过之处惨叫连连,横尸遍野。
凌霜轻盈地站立到一顶车篷之上,优雅地一转身,收起了剑气。随即运气一弹,剑鞘轻颤,弹去了沾染在剑鞘上的几滴污血。
原来,凌霜的若雪剑根本没有出鞘,仅凭剑气便击毙了来袭之人!凌霜将若雪剑缓缓系回腰间,再度抬眼,诺大的树林草地之上,只有几辆马车、几匹活马和一地的死尸。
凌霜冷冷地扫过所有尸体,自言自语道:“适才有一十六人,但剑气只扫过十五人的脖颈,还有一人…”
目光一凝,凌霜向某个方向飞身跃下,双足未及落地,地上的一具‘尸体’忽然一弹而起!顿时一股白烟窜起,幽香扑鼻而来,凌霜急忙闭气闪躲。隐约间看到一抹黑影飞身而逃,顿时激起了怒气: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凌霜扬脚踢起一具尸体,运上大约七成力,顿时尸体好似暗器一般倏然飞向逃跑之人,那黑衣人闷哼一声便栽倒在地。凌霜飞身上前,不等那人爬起,便一下子拿剑鞘抵住了那人的咽喉。
“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面覆黑巾,看不清样貌,但是一双虎目龙眉却令凌霜留下了深刻印象。因为那对不甘的眼睛令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被逼入绝境的猛虎,十分危险。
“我没什么耐性。”凌霜冷冷说完,便一脚踩到了那人的胸口上。
黑衣人的内功与凌霜相较不济,连反抗的力道都显得微乎其微,更别提施展什么武功套路。凌霜不由为他惋惜,这双眼睛如此有
神,可惜却空有气势毫无实力。
凌霜傲气,他的傲气令他不屑与他看不起的人交手,更别提说话。如果不是今日迫于形势,以凌霜的性格,就算教众与这群人厮杀三日,只怕也懒得出手。但是此刻,凌霜对这人已经产生了不屑之情,所以也不再追问,收回了踩在他胸口上的右脚,转身便走。
“等一下!”
黑衣人蓦然叫住凌霜,凌霜却不以为动地继续往回走,那黑衣人像是被激怒一般大吼起来:“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在看谁!从没人敢用这么不屑的眼神看我!!”
凌霜顿住脚步,慢慢回头,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黑衣人愤怒地瞪着自己,忽觉这个场景异常好笑,不由轻笑出声:“看一只废物而已。”
凌霜冷哼一声再度转身,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疾风,不由皱了皱眉,轻巧闪过那人蓦然刺来的一刀,反手一记手刀,敲掉了那人手上的武器。
轻易制住他的凌霜再度深觉无趣。
“你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不再追问?!”
黑衣人像抓了狂一样愤怒地大喝着,凌霜饶有意味地看着他:这人不说趁机逃跑,不说暗自庆幸离开了鬼门关,却跑过来追问自己不杀他的原因,真是一个怪人。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派来的吗?!”
凌霜哼笑一声:“只能派出废物的首领也只会是一只废物罢了。”
“你!”那人的眼眸顿时燃起熊熊烈火,他拾起长刀,再度对准凌霜:“你现在不杀我,我定会令你后悔!快拔剑!我要让你后悔如此小看我!”
“抱歉,”凌霜冷冷道,“我的若雪剑从不沾废物的血。”
说完,凌霜飞身一闪,转瞬间来到他的身后。那人吃了一惊,刚一回头,便被凌霜一记手刀敲到了他的后颈。凌霜一时没斟酌力道,手劲刚猛,那人根本没机会反抗便软软地晕倒在地,令凌霜再度摇头。
这种水平也学别人混江湖,真是丢尽他主人的脸。
忽然偶起雅兴,凌霜俯身取下了那人的黑巾,借着夜色月光,地上晕迷之人的面孔隐隐展现于眼前。
凌霜静静地注视着那张面庞,没想到那人的样貌竟是说不出的俊秀,看上去比凌霜年幼一些。严格来说,若那人与凌霜的样貌相比,不及凌霜五成。但是与凌霜冰一般的冷傲不同,那人的样貌如同火一般耀眼夺目,让人惊叹不已,过目难忘。
“可惜了这样的眼神跟样貌,若你是我玉莲教弟子,只怕会有一番作为,可惜…”
凌霜再度
不屑地一笑,将黑巾丢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去。
凌霜的眼中只能放下强者,所以,纵使那个昏迷过去的人有着令人难忘的面容与眼神,却也未能在凌霜的心中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这一夜的月色,清冷依然,没有乌云相伴。
☆、第 2 章
第二章
暗香小心翼翼地替凌霜包扎着伤口,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偷看着凌霜的脸色。一干人等被尽数迷倒,只有教主一人安然无恙,却为救教众而受了伤,虽然伤势甚微,但是深感失职的弟子们已经恨不得自刎谢罪。
暗香深知凌霜的实力,也知这伤是故意造成的,可是看着凌霜紧锁的眉头,暗香便不敢多言。因为凌霜的骄傲不允许他失败,更不允许有什么突发情况令他失措意外。此次中毒连凌霜都没有察觉,这已经严重刺伤了凌霜的自尊。
凌霜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这份自尊令他不容失败的同时也加重了他的负担。就像此次,他将这次失误完全地算到了他的身上,稍有差迟的后果令凌霜再难展平眉头。
暗香知道凌霜此刻正在自我责备当中,不由柔声道:“教主,这次只是咱们一时大意了,不会再有下次的。”
“一次足矣。”凌霜冷声道:“若我也不幸昏迷,只怕此刻你我都在黄泉路上了。被人下毒我竟毫无所觉,这的确是我的失职。若你们因为我的失误而有所闪失,我又如何向其它玉莲教众交待?”
“教主,”暗香有意用轻松的口吻轻笑着说,“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教主不必将我们时刻挂在心头。进了玉莲教,生死都只为教主,保护教主才是我们的职责,教主神功盖世用不着我们保护已经是抢了我们的任务了,怎么还反过来保护起我们?那您让我们这些教众做什么?总不能终日打着玉莲教的名号却在吃喝玩乐吧?”
凌霜微微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是紧锁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