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双偷偷地看着,跪在地上,队伍渐渐地走过来,走过了前面领头的侍女之后,便是祁微雨的轿子。燕双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她跪在地上,偷偷看过去,终于看见了那顶白色的轿子,还有轿子中的人。
祁微雨。
她依旧一身白衣,面容美丽的不真实。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的笑容。她的目光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她的头发……燕双竟然发现她的头发中竟然有几缕的白发。
为什么会有白发?
燕双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正在偷看,猛地抬起头,看着轿子中的祁微雨。
为什么会这样?微雨,为什么你会有白发?你……难道过的不好吗?那不是你想要走的路吗?难道……还有人阻拦着你吗?
燕双的动作立刻引起了圣女队伍中其他侍女的注意,侍女们面容带着不悦,显然是因为她的无礼举动生气了,但却又是忍着不曾发作。
祁微雨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对,转过了头来。
四目相对。
燕双时隔近两年,再一次对上了这双漆黑的眼眸。她浑身一怔,连忙惶惶然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
祁微雨的眼神深深地落在了燕双的身上,她的心中一阵颤动,她在这个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万分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燕双!
燕双!燕双!燕双!
她几乎就要将这个名字喊出口。她几乎就要从轿子上面跳下来,抓住那个女子的肩膀,大喊着那个名字。
可是……方才的四目相对已经让她看清了这个女子的面容。
她不是燕双。她有一张清秀、干净的脸。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清秀可人,面上没有任何的斑纹。那不是燕双,燕双没有这样的一张脸。
她不是燕双。她的身形娇小,一看便知如今还不到双十年华。那不是燕双,燕双没有这样的身形,也不是这样的年龄。
她想将这个人当做燕双,可是……除了那种感觉,那个女子身上每一处,每一分都在告诉她,她不是燕双。
燕双,已经死了。
通敌叛国,谋杀丞相,被乱箭射死在了丞相府,尸体在城门口悬挂了三天三夜。
燕双,死了。
祁微雨觉得好笑,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这两年,她一面时时刻刻告诉着自己,燕双死了,她最终帮了晋国人,被吴国的官兵乱箭射死,死有余辜。这世上早已没有了燕双。可一面又时时刻刻地寻找着燕双,将身边所有和燕双相似的人当做她,不愿意承认那是替身。而后,又不得不承认,那不过是替身。
如今,竟然已经到了在街上随意看着一个女子,就将这人当做了燕双,即便这个女子,没有一分像燕双。
祁微雨不敢再看,她将目光快速的转了过来,又看着前方,队伍继续往前走。
她看着前方的队伍,有侍女走在见面,她们穿着一样的衣服。祁微雨看着那些背影,想着,她们之中会不会有一个人转过来,就是那张熟悉的面容?可是,直到所有人都转过来,弯腰行礼,请自己下轿。她才发现,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人是燕双。
原本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间就没有了。而后自己一直都不愿意承认,总是觉得,一回头,一转身,或者一喊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便会在自己的身边,依旧和当年那样冲着自己傻笑。直到喊了无数遍,等了无数遍,依然见不到那个人,见不到那个笑容,才不得不去承认,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
无论怎样,都见不到了。
祁微雨在众人的注目下,一步步登上圣坛,祭天,祈福。她安静地跪在圣坛上面,祈祷着吴国未来的这一年里面,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祈祷着吴国的百姓,平安健康,没有战乱。祈祷着吴国能够世代永存。在一切祈祷结束之后,她仍旧跪在那里。
旁边的半生见她一直不起,心中有些担忧,小心地靠近了一些,想看看圣女到底怎么了。
祁微雨低着头,她在祈祷。
祈祷着那个人……祈祷着那个人都能够无灾无痛的去往自己该去的路。
祈祷着……自己还能够看那个人一眼。
纵然她知道不可能,纵然知道她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想这些,纵然她知道她不该存有私心。
吴国的圣女,却在圣坛这样神圣的地方,带着这样的私心,祈祷这样不切实际的东西,那是罪过,不能饶恕。
可她……控制不住。
她不能哭,不能叫,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只能偷偷的在这里祈祷,还不敢表现出来。而后她站起来,面朝着吴国的百姓,说着一成不变的话,露出了她精心刻画的笑容。精致的面容在阳光下面变得越发的不真实。
祁微雨听着吴国百姓们一声声的“圣女”,看着跪拜着的他们。
你看,圣坛下面这么多的人,可是这么多的人里面,也没有一个你。
“我叫燕二。”
“燕二?你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我在家中排名老二。”
“哈哈哈,怎么取了这个名字?我帮你改个名字吧?‘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我叫祁微雨,你便叫燕双怎样?双,也有二的意思,却更好听啊!”
“燕……燕……”双。她轻声呢喃,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个早已经在心中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喊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