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霖轩……你是在恼我瞒了身份骗你吗?
方子旭起来看看那个又凶又冷的女人,但膝盖已经跪僵了,方子旭动了一下,是钻心刺骨的疼,怔怔看了一会,便放弃了。
一跪,便是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亲爹,不解释。
☆、伤口
方子旭是个没娘的孩子。
这注定了她同一家老小其乐融融这样的场景靠不上边。她很寂寞,虽然她折腾她暴躁她舞刀弄枪她嘴上死也不肯承认这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就是跟她格外的有缘。
只是更多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老爹是个将军,赫赫有名的将军,马背为家,天南地北的跑着,身上皇恩浩荡逼的他鞠躬尽瘁,同她方子旭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都叫皇帝占去了,而且方烈大老爷们的也不会表达爱意,小的时候见着方子旭多是收拾她。后来方子旭成了大姑娘,方烈意识到不能打了,于是便不知道该换成那种方式来接着交流。常常相对无言。过了些日子,就变成了她和老爹拼酒,没有旁的话就是见了面一碗碗的灌酒,偶尔谈谈过世的娘亲再有就是跟方子旭讲讲他走南闯北的见闻。
关心是有,但嘘寒问暖的话一句也没有。硬生生的把方子旭憋出了一身毛病,又闷又骚情,看到有人脉脉温情就眼红忍不住去横插一脚,暗里下绊子捣腾人。酒量也是那个时候灌出来的。
后来有了温涵,这个知心姐姐的角色解救了方子旭。很体贴,很温柔,很会照顾人。相处下来,方子旭便毫不犹豫的把这姑娘划归到了亲人的范畴里。只是温涵这姑娘虽然千好万好,可还是不争气,知书识礼是好事,可礼守的太严实了,不知道变通——方子旭心心念念盼了两三年,这姑娘嘴里就是叫不出一个妹妹,或者子旭来。方子旭很伤感,不过一路少主的叫了过来,也就习惯了。
再后来老爹把她搁到边关去戍守,也有了哥们,五大三粗的青年豪气干云,自是不屑于扯什么情长,全名喊得声如洪钟,表达问候的方式也是在肩上狠狠擂一拳。方子旭不反感,但心里还是会觉得有些遗憾的地方。
抬头看看月亮,二十年里便也接受现实了。她方子旭没娘,没人疼,也没谁会温温柔柔的念她的名字然后表示一下自己的关怀。
再然后,就遇上了昭仪公主。
那个女人笑容明艳的念着,子旭。
晨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方子旭跪的昏昏沉沉,恍惚里听到一声响。她吃力的抬头去看,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依稀能辨别出是昭仪。方子旭吐出一口气,目光追着那道模糊的影子。
昭仪坐在床榻上定定的看了方子旭半盏茶,方才起身,去开了房门。
房门外只有两人,一是小云二是温涵。剩下的护卫则是隐着身形,不动声色的把府邸围成了铁桶。比往日更严密几分,便是苍蝇蚊子也容不得随意进出。
“进来。”昭仪面无表情的说。
进了房门,小云这个平日里颇为聒噪的丫头瞧见方子旭披头散发穿着件中衣罚跪,竟也不觉得惊讶。便是窥见了衣襟处泄露的春光,晓得驸马爷是个女子,也没有大呼小叫。
想来,是被昭仪事先警示过了。
方子旭脑中的弦崩了一晚上,现下终于松了口气。这女人似乎还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意思……不然、不然也不用特意这么做了。
这女人……是因为她吗?不是没法接受,只是觉得她骗了她,在生气,在发小脾气而已……
方子旭心里一喜。
结果惹得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胸口闷痛,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的便蜷缩起来。脸色很难看。
小云目不斜视的走过去替昭仪公主梳洗更衣,一如往常——如果能忽略掉屋子里还蜷缩着跪在地上的方子旭的话。
温涵带着两个黑眼圈用手探了探方子旭的额头。
裂开的伤口血糊住了衣服,温涵小心翼翼的翻动查看完方子旭的伤势后,微微白了脸。向昭仪公主施了一礼,强装镇定的轻轻说:“公主……再跪下去,驸马的腿就废了。”
“废便废了,她算本宫的驸马吗?”昭仪面无表情的问。
“至少现在,名义上如此……”
昭仪看着梳妆的镜子,许久后才慢慢说:“抬去书房,别搁在这碍了本宫的眼。”
“奴婢明白。”温涵低低的应了声,有着遮不住的疲倦。
温涵搀方子旭起来时,方子旭没动,温涵只好伏在方子旭耳边唤了一声“少主。”方子旭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起来的时候膝盖像千万根钢针扎了进去一样,忍不住的脚下一软。幸而温涵眼疾手快,把大半的重心抢了过去,方子旭这才没瘫倒。
抿了抿嘴,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同她说上一句的意思。方子旭静静的看了昭仪拾掇的背影一会,把胳膊从温涵的怀里抽了出来。
这两条腿若真废了,这女人会转过来看她一眼吗?
温涵叹了口气,帮方子旭整好衣服后,由着这头倔驴一瘸一拐偏生不让人搀扶,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人走远了,帮昭仪梳妆的小云才顿了顿,看看昭仪的脸色迟疑的说:“驸马他、她,伤的不轻,公主您要不找个时候去看看……”
“不去。”
过了许久,小云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昭仪公主冷冷淡淡说:“三天前看见的事,给下面的人提点一声。”
“是。”
回书房后,温涵拿出早先就准备好的伤药帮方子旭涂抹。衣服是从方子旭身上揭下来的,凝固的伤口撕扯的鲜血淋漓。方子旭神色恹恹的趴在床上。
“今天是几号了?”方子旭问。
“九月初九。”
“昏了两天吗……唔!”方子旭还想说什么,背上却传来尖锐的痛楚。方子旭闷哼了声,被药物激到了伤口,疼得脑门上全是汗。
然后肩膀上那道深的入骨的伤,被温涵轻轻覆住。这姑娘叹息了声说:“少主的掌伤和肩伤太深了,怕是过再久也不能复原如初。”
方子旭很久都没吭声,她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玩枪估计再不能像从前一样的得心应手了。但,奇怪的是,她却没觉得后悔。心中若有怨气,也多是被那个女人冷冰冰的语气和态度激出来的。
“少主,是喜欢上昭仪公主了吗?”
“嗯……喜欢。”
“公主……可是伤了少主的心?”
这话说的刺到了她的痛处,方子旭眼神沉了沉,只短促笑了声,然后死命的咬住牙,竟是被逼红了眼圈。成了个有嘴不吐声的闷葫芦。
作者有话要说: 这话说的刺到了她的痛处,方子旭眼神沉了沉,只短促笑了声,然后死命的咬住牙,竟是被逼红了眼圈。然后把脑袋埋进温涵的肚子,还包着纱布的手攥着温涵的衣服角。成了个有嘴不吐声的闷葫芦。
温涵瞧得摇了摇头,被方子旭一番孩子气的动作弄得没辙了,母爱泛滥的抚了抚方子旭的背。
——————————————————————
以上是最后一段的完整版——请无视。
……我莫名其妙的让温姑娘母爱泛滥了一把,莫名其妙的想把题目改成亲娘……据以上所述,我确定我该吃药了!
嗯,明天去看神经科,不出意外应该是没有更新的。(这两天已经更了五章了!最后一天假请留给我看病!)
PS:有没有觉得我抽风的小绿字很破坏氛围……囧
☆、化冰记(上)
方子旭在床上一躺,躺了一个半月。日日喝米粥吃不带一点油腥的菜,全为了郎中的一句话,忌荤腥。
前几天很难熬,伤口反复撕裂还夜半发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子旭跪了一晚上跪出来的毛病。肩膀和掌心伤的最重,伤到了骨头,疤是必然会留的,彻底养好是没有可能的。累了温涵衣不解带的照顾着。
温涵说,她烧的昏迷了还在念着昭仪公主。
方子旭事后觉得自己大概是怨气太深了,所以才会在发热的那几天嚷着女人的名字。
老爹那边跑死了两匹马特地送来一封信,开篇便是一通训斥,那个糙老爷们担忧的直跳脚,但却没能照顾到在鬼门关打了两转的方子旭是何等心情。
方子旭像是斗败的母鸡,日日垂头,卧在被窝里倒真有点安心待产下蛋的味道在里边,很是焉坏。
方子旭有怨气不是没有道理的事,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昭仪了。数起来总共四十七天,四十七天对她方子旭的死活不闻不问。当之无愧的狠心。
她想了很久,病着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的想,清醒点了就有条有理的想。想的是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想法。可这妖女的心事就是个黑匣子,她若不说,你也猜不透,她若说了,你也要掂量下可信的程度。想来想去,最后她一厢情愿的猜,这妖女的脾气太大了,还没消气。
那妖女怒气冲冲的向她问罪,可到头来还是瞒下了她犯的欺君大罪。
女人不来看她,她便不能去找女人问个明白吗?笑话。
活动了两下手脚,趁着温涵去煎药,还带伤带病的方子旭蹿了出去。
找到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女人时,方子旭觉得出来找女人是自己做了一个很糟糕的决定。
听到和亲眼看到,不是一回事。
她喜欢上的姑娘坐在后院里的一棵梨花树下,同一个面如冠玉清逸出尘的男子相谈甚欢。
方子旭觉得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疼的厉害了,随手抓了一个经过的小厮问话,才知道这男子跟那女人不是第一次偷情了,男人这段时间在公主府出入频繁,下人早已见怪不怪了。原来,她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时候,女人便像现在一样跟着男人花前月下喝着小酒。直愣愣看了一会,那男人越看越眼熟——是熟人。
侍中郎彭越。
昭仪瞥到了她,还是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只是那笑脸给的是别人不是她方子旭。
你若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自然希望这姑娘只对你哭只对你笑,伤心难过只告诉你一个人,容不得旁人染指,以此来证明,你在你喜欢的人心里,处于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
方子旭心里在乎的女人,同别人谈笑,那风情和嘴角撩起的笑像一根刺尖锐的扎了进去。刀子砍来时哼都没哼一声的人,疼的一哆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后又狠狠的咬住牙,眼神沉了沉。
心口的疼缓了过来,方子旭再没去瞧女人,挥了挥衣袖就走。
她很在意,夜深人静里辗转反侧,白天画面就是挥之不去。
于是夜半三更,方子旭借着熟悉地势之便,避开了府里的暗哨悄无声息的潜进了昭仪的屋子里。那女人在洗澡,屏风后站着两个等待传唤的侍女。方子旭放倒了两个丫头,绕过屏风径直到了池子边。
热气温蕴,水里撒着花瓣。脚步声引来了昭仪的警惕,底叱了一声:“谁?”
方子旭定了身形,紧紧盯着白气里那双惑人的眼睛。真是个妖女,方子旭在心里轻轻说。
“公主何时,肯给子旭一个准话?”半响后方子旭问。
“子旭,你这颗脑袋真的不想要了吗?”昭仪有气,微微的冷笑。
方子旭没吭声,看着昭仪。
“出去。”昭仪朱唇轻启,冷然道。
“子旭刚想明白了,方子旭这条命是公主施恩赐的,公主要拿去便拿去。”方子旭被昭仪冷冷的语气激到了,一屁股坐到池子边有种不管不顾的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