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搂在怀里哄着的母妃,一脸温柔笑意的母妃,就这么去了,而自己竟连母妃的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再不能牵着她的衣角,再不能朝她撒娇,再不能吃她做的芙蓉糕……
“朝儿”,端若华蹲下来,拿丝绢替她擦着眼泪,朝儿伏在她肩头,哭的肝肠寸断,小小的身体颤抖着,料她懂事的早,仍是小孩心性,忽闻母妃逝去的噩耗,自是悲泣、愤恨、抱憾……
哄着朝儿哭的倦极而睡去,端若华才让李承前抱着她送回宫去。
第3章 离殇
第二日,皇帝下旨,一是迎昭宁公主回宫,供贤太妃膝下,二是,寻着先太后失散在外的亲人,为尽孝道,接入宫中,封玉贞道姑,赐华宫观。
自端若华进宫那日后,朝前朝后的各种揣测就如潮水涌来,且不说华宫观离承德殿很近,且殿前的人说,皇帝夜夜在承德殿召见玉贞道姑,有两回竟是畅谈至拂晓方回。
后宫的妃嫔们几番揣测两人关系,更是百般讨好御前的红人太监李承前,可李承前不但嘴捂的严实,连那根筋都始终绷着,回宫的这位是什么人物,他可是一清二楚,往日倒算了,如今,他一派插手朝政的事,恐怕是瞒不过,光是那日端若华下轿时的一眼,就足够让他胆战心惊了。
圣旨下来后,言玉贞道姑乃是先太后的亲人,立刻封缄了那些恶意揣测,更听闻玉贞道姑无论从身形、容貌都与已薨的太后极为相似,言辞颇少,身边仅一个宫女服侍,除了偶尔去承德宫外,深居简出,从不见客。
要是敢非议先太后的亲人,那可是大不敬,流言止于此,再无人敢提。
况且承德殿是处理政事的地方,皇帝在此处与玉贞道姑相见,自有避嫌之意,后宫的妃嫔们几番揣度后,只想玉贞道姑与先太后般,有经世之才,深得皇帝器重。
而百官则听闻,皇帝让李承前只在承德殿门外随侍的事,更是欣喜,素来朝事不允阉党插手,要知李承前可是服侍过两朝帝王的人,在宫中的势力不容小觑。
风波过去,日子一天天的流逝,皇帝虽依旧忧心国事,却不如从前辛劳,仿佛心底有了倚仗,而随后的几件政事处理的叫人拍手称赞,
如今压在心头的巨石落下,皇帝气色渐好,那被疾病掏空的身体,也逐渐恢复起来。
朝儿是知道端若华身份的,只是她的皇祖母入宫后,心思愈发消沉,除了与皇帝处理国事外,其余时候都独坐观内,怔然不语。
朝儿有时会去华宫观,陪她下棋,跟她作学问,有时寻着宫里有趣的玩意儿,想逗她开心,可显而易见的是,皇祖母难以避免的,日渐消瘦的身形。
时日去半载余了,朝儿对父皇的气消了不少,倒是挂念起来,只是每托人去问了,皇帝却有推脱,哼,朝儿也不想见父皇的,朝儿心下更气,赌气似的,索性两不来往。
朝儿回宫后,皇帝便把她交给了贤太妃,看其为人温和,膝下无子嗣,贤太妃常年吃斋念佛,待朝儿倒是好的。
朝儿好动,耐不住在贤太妃宫里的寂寞,听闻御花园那头的牡丹开的好,就忍不住想去看看,还没走近,便听的几声稚气的童声嬉闹着,抬眼就看到三皇子周越,矮墩墩的身子,趴在池边的栏杆上,扔着糕点给水里的锦鲤,
“越儿,过来”,娇媚的声音响起,朝儿顺势看去,就见到贵妃薛凝容娇笑妍开的喊着,而她身边的皇帝周祺麟,身着明黄金龙锦袍,气色好了许多,身形颀长而立,正垂首爱怜地看着胖乎乎跑来的周越。
“父皇、母妃……”,周越小跑过来,喘着气,“瞧这满头汗的”,薛凝容蹲着给他擦汗,小脸粉嘟嘟的,皇帝把周越抱起来,在怀里逗着,
朝儿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起来,水雾雾的,她抬手抹了把眼睛,湿湿的,转身跑掉了。
朝儿初次感到了惶恐,她并不是独占父皇的宠爱,二皇子、三皇子,还有后面会有的四、五、六……
这年的除夕夜,皇帝气色渐好,身体硬朗些,办家宴,各宫妃嫔,皇子公主,皆是列席,太妃们位列上座。皇帝周祺麟,心情上佳,席间笑声不断,朝儿坐在席下,偶尔偷眼朝龙座里的人望去。
皇帝正值当年,膝下子嗣却是寥寥,六年前,梅妃产下朝儿,成为皇帝的第一个孩子,随后,太守苏之年之女苏欣入宫后,产下二皇子,名周仁,封皇后,皇帝提拔太守苏之年连晋官阶,封苏暮寒为镇国将军。
次年,尚书孙女薛凝容为贵妃,育有三皇子周越。
一年后,镇北将军宁远威有关系的宁氏封妃,膝下四皇子,不幸夭折,而礼部尚书石中玉之女石灵诞下五皇子。
自此后,皇帝卧病不起,少有留宿后宫,皇家子嗣寥寥无几。
“除旧岁,迎新春,儿臣寻来这安神养性的神木香,望父皇新岁里龙体康健,佑我大周子民”,二皇子比朝儿年幼半载,年少老成,恭敬有礼地说道,皇帝满意地连连点头,
三皇子亦捧着精致的沉香盒子,胖嘟嘟的身子走到皇帝面前献礼,磕巴地说着恭祝之词,连小小的五皇子都手里拽着夜明珠,放到了皇帝的手里,给周祺麟抱起来,在脸颊亲了亲。
“仁儿,越儿,有心了,得子如斯,朕心甚慰”,周祺麟宠溺地看着三位皇子,摆手道,“今夜乃家宴,不必拘礼”,说毕哄着怀里的五皇子,满是慈父的神情。
“朝儿,去给父皇说几句吉祥话罢”,贤太妃看着端坐在席下的朝儿,脸颊气鼓鼓的,又忍不住拿眼偷瞄龙椅上的人,
“不要”,朝儿别扭地说道,“朝儿休要任性,莫忘了孝道”,贤太妃话说的重了些,
朝儿嘟嘴起身,扭捏地走到皇帝身前,着遍地锦玉兰花开的织金妆花缎宫裙,梳着流云髻,肌肤白嫩,眸如寒星,俏生生的站在那处,清脆的声音说道,“朝儿贺父皇吉祥圣安,莫诉离殇”,
皇帝本是笑着望朝儿,一听此言,脸色微沉,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绪里,淡淡道,“下去罢”,说毕,不再言语,把五皇子让李承前领了下去,有些意兴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