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昱说:“你送给我的电脑还在楼上,游戏本应该问题不大吧?还是要用这个电脑里的文件啊?”
严钧听他这么说,从电脑一侧拔出了U盘,站起身道:“不用,有这个。走吧,先用你的。”
将电脑取出来让严钧用,常家昱则盘着腿坐在床上和白松聊天。
即便是在元旦,白松仍然在苦逼地补课。
白松松:我们这补课班的老师都超级可怕,布置好多练习题,搞得我脑子里都是什么三角函数双曲线求导,没完没了……
常家昱:摸你狗头。
白松松:给摸,泪奔……
常家昱:天将降大任于白松同志,好好加油,反正也就剩半学期了。
两人聊了补课,又聊到了其他事情上,常家昱笑出了声,严钧转头看了他一眼,牵了牵嘴角,转头继续看电脑屏幕。
U盘c-h-a好之后,严钧找出了文件,同时点了下浏览器的图标。
搜索栏出现之后,浏览器自动将上次没有关闭的网页展开,严钧顺手点了一下,好几个网页跳了出来。
【同x_ing恋有什么表现】
【喜欢同x_ing该怎么办】
【同x_ing恋是病吗?能治好吗?】
【喜欢同x_ing还能喜欢上异x_ing吗?】
严钧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他紧抿着嘴唇,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
想到常家昱这段时间常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话也不像之前那么多了。他一直以为是课业繁忙,现在看来,也可能是另一种原因。
常家昱跟白松聊了一阵,无意中抬了下头,正正地对上了严钧的视线。
他看自己的目光……好像有点怪怪的。
常家昱愣了一下,问:“这个笔记本也有什么问题吗?”
严钧沉默了半晌,然后移动手臂,将笔记本电脑推到了常家昱的面前。
看到那些网页上的字时,常家昱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机,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
完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两个字,然后便是短暂的空白。
严钧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你搜这些,做什么?”
握着手机的手指尖有点冰凉,但脸上却是一片潮热。
常家昱在骤然间心跳加快,绝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快,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在严钧的面前。
对方的脸上没有笑意,眸色深沉,让他心中忐忑而不安。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费东喜欢同x_ing不代表严钧喜欢,甚至也无法推断出他能够接受。如果不是那一次偶然间撞破,他也不知道费东的x_ing向如何。在社会的压力之下,同x_ing恋者很有可能会在亲友面前隐藏自己的取向,费东也未尝不会这么做。
想到这里,常家昱紧了紧手,梗着脖子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严钧说了一个字,停顿了半晌,又道,“你发现自己有可能喜欢同x_ing,对不对?”
常家昱默了默,从牙齿里挤出了一个字:“是。”
他拿不准严钧的态度,此时的感觉就像是走在钢丝绳上一样太不安稳。
严钧在他说完也有一阵没说话,半晌后才继续道:“你还没有成年,接触的东西太少,很有可能还没有很好地认清这些,先不要给自己下定义。”
常家昱心里沉了沉,低声道:“认得挺清楚的。”
严钧看着他微微倔强的侧脸,眸光微闪:“家昱,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我知道很严肃,”常家昱坐直了身体,严钧的反应让他有些慌乱,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低着头补了一句,“我没有在开玩笑。”
“你喜欢的是班上的同学吗?”严钧试探着问他。
常家昱的胸口起伏了两下,他的心跳快到了极致,说话的时候大脑几乎是卡机状态。
“不是,我……我喜欢的是你。”
第18章 第十八章
话脱口而出之后,常家昱的耳廓已经红得透彻了。
他感到了一瞬间的彷徨,卧室里的灯光,温度,气息,头一次让他觉得陌生而难以依靠。
但他同时又有了解脱之感,心里是摆脱了重重郁结和顾虑之后的轻松。
总算是说出来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用再纠结该不该吐露这份情感了。
常家昱慢慢地呼了一口气,吐气之后,他揣着浓郁的忐忑看了严钧一眼,然后很不自在地别过脸,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只需要等待严钧的答案。
他望着窗外,光线一闪一闪的,是坏掉的路灯苟延残喘地发出间歇的亮。
耳边终于响起了严钧的声音。
“这种事不能随便开玩笑。”
常家昱坐直了身体,侧着头说:“没有,我是认真的。”
他顿了顿,有些艰涩地说:“我也没必要这么开玩笑,也没有说谎……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常家昱将最后一个字说完,没好意思看严钧的脸,垂着手掰着自己的手指,绯红从耳廓一直蔓延到了面颊上。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玻璃窗上沙沙作响,好像又开始下雪了,算起来都没停上半天。
但是落雪的声音好像也没有那么重,常家昱乱糟糟地想,也许外面下雨了。
只是他僵硬着身体,没有转身去看窗外,他在等待严钧给予的回复。
“我对你没有什么越界的想法,”严钧紧了紧手,声音沙哑道,“家昱,你还没有成年,或许过几年再回过头来看,会发现现在都只是错觉和误会。你对我的喜欢可能产生了偏差,并非你现在以为的那样。我很喜欢你,但和你的任何一个长辈都没有不同。我比你大了十岁有余,你还有很多种可能……”
严钧说了很多话,常家昱始终没有抬头。少年柔软的额发垂在眼前,严钧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适时地收了话语,在一旁静默了许久,仍然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
严钧的心里也有些发沉,他知道自己的回应伤到了对方,但是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床边,伸出手想要按在常家昱的肩膀上,对方却侧身躲过,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他能够看到的只是乌黑的发顶。
严钧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先去一趟公司,你好好想想。”
门关上了。
房间里更安静了。
窗玻璃上的声响愈发明显。
常家昱抓着被子抵住额角,胸腔里如同堵了块巨石,那块石头压迫着他的心脏,滞闷又让艰涩的情绪翻滚不停,咽喉处充满哽意,此时将再美味的东西摆在面前也难以下咽。
到底是坦白地说出来了,但也失败得很彻底。破釜沉舟之后,有可能一鼓作气拿下胜利,同样有可能会连原本有的东西也失去。
常家昱浑浑噩噩地想,脑海中唯一清晰的念头是:他大概没办法继续留在这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家昱翻了个身,对着天花板呼了口气,吸了吸鼻子,又闭上了眼。
在被严钧挑明的那一刻,他确实冲动了。
原本已经想好不说,就这么平静地相处,但是秘密被揭开的一瞬间,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将一切全盘托出,但最终却弄丢了手上仅有的筹码。
“咚咚咚。”
他勉强回神,听到外面传来李嫂的声音,说严钧吩咐让他再喝一次药。
常家昱闭着眼说:“我不喝了,想睡觉了,谢谢婶婶。”
李嫂端着盘子在外劝了两句,没劝动,又端着盘子回到了厨房,给严钧打了个电话。
“喂,”电话接通之后,李嫂低声说,“先生,家昱不想喝药,我劝了一阵,孩子说他想睡了。”
严钧在那头沉默了一阵,道:“实在不想喝就算了,也不要勉强,多注意一些。”
“好的,先生。”
电话挂断之后,严钧靠在商务椅上,抱臂按揉着自己的眉心,然后垂下手,久久未动。
雪早就停了,但是又下起了雨。雨丝如针密,冗冗杂杂地落在地面,将经历了雪水灌溉的城市打得更s-hi。
远处的高楼大厦伫立在簇涌的雾气之中,在夜色里看得不甚清切,常家昱侧着头呆呆地看了一阵,然后翻过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来看了下表,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冬日,太阳出得晚,室外黑魆魆一片,那黑气透过窗户直直地压在了心坎上,让常家昱莫名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