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依安,你的美学是什么,”
温依安看着天花板还没从刚才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她缓缓起身,揉着太阳穴,想着那个梦境,
听说那和蔼的教授在教完自己那届后去了别的地方继续教书,而入学第一堂课讲美学知识是这个教授一贯的作风,
<那时候我回答什么来着,>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看了眼在角落里静躺了四个月的画架,画架上的白布已经落了不少灰,
<奇怪,我干嘛要想起那节课啊,>
她起了床,口渴的要命起身就去客厅,结果被躺在地板上的人差点绊倒,
回头看了眼这个正熟睡的人,是一个月前威逼利诱的带入咖啡厅的一帆,
头疼了一下,像是有个小人在里面拿着锤子框框的砸一样,
她看着一帆,终于想起了昨晚喝的那两瓶白酒,
也想起了担心自己就找什么要提前习惯居住环境然后硬撑着陪自己的一帆,
温依安喃喃着真是个二傻,然后悄悄地打开房门去了客厅,
喝下冰水后感觉清爽了些许,看了眼挂在冰箱上的电子日历,
都到这个时间了,那个人正在去教堂的路上吧,这一天还是到了啊,就算自己死不承认就算自己催眠自己,可还是阻止不了这一天的到来啊,
“学姐!”头发乱翘着的一帆打开了房门喊着自己,
“干吗啊,”她把杯子放下慢慢的说,“我在这呢,”
“没,没事,”看见她像平常一样的状态一帆才像是放下心来的样子,
“你是担心我吗,”
“哪有,”
温依安笑了笑,倒了一杯冰水给了一帆,
一帆接下水一口就喝完,
“去洗洗脸,快到开业时间了,”
“学姐你先去,”
“不,”温依安把镜子递给一帆,“你的状况太严重,快去拯救你的头发,”
一帆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把杯子放下去了浴室,
在一帆洗澡时,温依安去看了看夏天的房间,这个忙碌的大夫又一夜未归,
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了洗好的衣服,放在了浴室前面的小竹筐里,
“一帆,我把衣服放这了,你跟我身高差不多,这些衣服你应该能穿,”
“好的,谢谢学姐,”
她回了房间,看见了放在角落的那个盖着白布的画架,然后又想起了那个梦,
记得那堂课,周围的人积极发言要给教授留好印象,有的说起了著名艺术家的名言,有的说起了美学的历史,还有的用哲学角度说了一堆对于自己来说像是天文一样的话,
那时候温依安心里就想这些标准的好学生跟自己这个在高中时差点因为成绩被退学的不良学生格格不入,
还记得高三时对自己反常的学习热情吓得目瞪口呆的班主任,还以为是学校高三动员会里老师们的发言鼓励给温依安带来的动力,握着自己的双手激动的快要哭出来的老师,谁会知道想学习只是为了那个考那个一流大学,而考那个大学只是为了那个人,
大学新生欢迎会的时候那个人以学生会的名义正在帮忙,让她感觉高三每天平均十六个小时的学习完全没有白费的就是那个时候,那个人轻轻叫住自己名字,说着恭喜考入这所大学,
那个人用着的木制画架的型号,温依安到现在用着的也是那个型号,有时候看见这个画架,就总会想起那个人坐在画架前扎起头发认真的画画的侧脸,印象里,那个人总会在黄昏时去三楼的艺术教室,在没有人的教室静静的画画,夕阳暖暖的柑橘色光芒打在这个人身上,黑色的头发在光芒下发着显得微黄,空气中的尘埃漂浮着在阳光下似乎正在微弱的闪耀着一样,
而温依安躲在门后,看着这个不能打扰的美画,出了神忘了移步,忘了时间,
<如果时间永远静止在那一刻多好>
“学姐,我洗好了,”一帆打开门说着,温依安打断了想念说着我知道了然后向浴室走去,
冲了澡,洗漱完毕,穿着浴衣就出去,打算到屋子里再换衣服,
结果看见夏天回来了,正在打开一个信封,然后慢慢的看着,
“那是什么?”温依安问着站在旁边的一帆,
“刚到的快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快递?”来这四个月了没见她收过快递啊,
夏天把那张纸看完后笑了笑,然后转身向着自己走来,
“干吗啊?”
“丫头,我们来上演一出黄金剧场八点档的大结局,”
“陈小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新娘,”在化妆间发出一连串的赞美,
穿着洁白婚纱的若云礼貌性的说着谢谢,
“我可以进来吗,”有个留着小胡子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黑色西服敲了敲门,
“可以,已经准备完毕了,”负责准备的人们退出了房间,
等所有人走出去后小胡子男人坐在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给你找这么好的婆家,你应该谢谢我啊,若云,”
坐在椅子上的若云没有回话,一直在沉默,
“把你嫁的那么好,我真是个好哥哥,爸妈在天之灵也会这么说的,”小胡子男人得意的笑着,然后走向若云,“喂,今天是你大婚,把这毫无生机的脸收起来,乐一乐,”
若云转过身,“你出去,”
“嚯,脾气还挺大,”小胡子男人走了出去,“待会教堂见了,新娘”
等到屋子里真的没人了,她把放在手边的折叠的一张纸打开,
是个简陋的素描,甚至根本算不上素描,下方标注的日期是七年前自己还在高三时候的日期,
用手触碰那秀丽的字迹,想象着这个字的主人现在在身边,空旷的房间就顿时变得温暖了不少,
<这么多年一直存在的温暖或许就是因为你一直在注视着我>
“喲,新娘子,”
从面前的镜子看见了那个人,穿着酒红色的衬衫和泛白牛仔裤的温依安,
“婚礼时间快开始了,请去教堂等着,”转身都没有低下头低声的说着,
<为什么要过来>
温依安走近若云,轻轻触碰着婚纱,
“咖啡店的那个小鬼说你最适合白色,说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白色,我想真的是这样,知道她说我适合什么颜色吗,”
若云低头看着化妆桌没有说话,
“说我适合黑色,还说黑色是个能包容一切的伟大的颜色,”温依安牵起了戴着白色手套的若云,“可我还是有不能包容的东西啊,我说过我要祝你幸福,我曾发誓只要看见你得到幸福就转身走,”
“我现在很幸福,”
“连撒谎都不会呢,还真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呢,”她把面前这个一直不敢看自己的女人轻轻转到自己面前,看着那副美如冠玉的容貌,轻轻的说,“我一直想站在你面前,这么直视着你,看看你,”双手都牵住对方的手,轻轻唤着那个视若珍宝的名字,“若云,你想要的幸福不能是我给你吗,跟我一起离开这吧,”这是第一次跟她坦诚的面对面,这是第一次久久的看着她的双眼没有躲开,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像我这样的人哪有那样的本钱和胆量去赌,”为什么在这时候会想起一帆说的那句话,
对面这个还是不敢看着自己的人,一直没有牵住自己只是任由自己捧着的手,
<这是你的答案吗,>温依安苦笑着,
“新婚快乐,”
<抱歉打扰了>
转身刹那,那双一直不敢触碰自己的双手牵住了自己,
“带我走吧,去哪都可以,”
终于抬起了头看着自己,双眼泛着泪光,
“如你所愿,”牵住这双手,开始奔跑了起来,门口站着的助理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酒红色衬衫的身影牵着这个今天的主人公跑向铺满白色樱花的路径,为什么落跑的白色婚纱背影看起来光彩夺目,就像路的那端不是逃离教堂的大门,而是通往幸福的天堂门口一样,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助理们才慌张的跑了起来,
大门外有个黑色轿车停放着,驾驶位置的大门打开,出来了个穿着黑色小西服的短发女人,温依安打开车门让若云先进去,随后走向驾驶位,
“小鬼,谢了,”
温依安摸了摸一帆的头轻轻说着,
“学姐加油,”一帆回应着,
车子往前开着,到了已经荒废了的高中前面,
“前天回来拿东西的时候看见的,以前的学校已经废了呢,你还记得这里吗?”温依安指了指已经掉在了地上的刻着第三中学的牌子说着,
“怎么会忘了呢,”
“带你去个地方,”她伸出了手,若云牵住手乖乖跟着她走进了西边的教学楼,门已经被拆,径直走入楼梯处,到最角落的美术教室,里面的白色雕塑到现在也没记清谁是谁,教室里已经空无一物,墙上的黑板也被拆下斜靠在墙上,
“我就是在这里遇见的你,”温依安看着正中间的大窗户说着,“那时候看你画画入了迷,我也看着入了迷,躲在门后一直看着你,没想到这么一躲就躲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敢在你面前出现,”她转身看着若云说,“听你说结婚了对象还是个不错的男人,那天开始总是在做同一个梦,梦见我正站在墙边,急忙转身就还能看见门后这间教室里正在穿着学校的黑白相间的校服画画的你,远处还有嘈杂的上着体育课的声音,我抱着要去音乐教室上课的教科书站在门外,同桌还喊着我名字,说,温依安你快点,快上课了,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时间日期还是那一天,原来一切都是梦原来现在还可以重新开始,然后抱着这种想法推开门,可是里面的你却消失不见,周围的一切,怀中的课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说,“起床后才慢慢想起现实,那种感觉很受伤啊,”
“你不怕现在是梦境吗,”
“那就让我一直睡下去吧,”
“在梦里你推开门后原是想做什么,”
温依安走到门口,重新打开门,然后笑着说,“你好,我是高二二班温依安,虽然有点唐突,也可能赶不上音乐课了,但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看着那露出小虎牙的笑脸,像是看见了穿着高中校服留着棕色长发的少女,
<你不知道我也一直在看着你,从你高中入学开始,我比你爱我还爱的久,>
若云笑着回应,“你好,我是高三一班陈若云,”她拿出了一直抓在手心里的那幅画,“能继续看着我一个人吗,”
“只要你还在我能接触到的世界里,”
想到了那节课的自己的答复,
“我的美学就是注视,欣赏美的不能触碰的东西,”
“为什么只是注视而不去触碰呢,”这是和蔼的教授给自己的答复,
时隔多年,温依安终于明白了这句话,
一直只是看着那身影的自己,躲在角落里看到的专属角度与画面,那美的无暇无法触碰的光芒,
终于触碰后,看见了超越自己所定义的美,
从手心传来的是恋爱的温度,
从那双眸看见的是终于能狗坦然面对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