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回家过年?”言林问。
私家侦探看她一眼,有点似笑非笑的意味:“他家都让人整没了,怎么回?”
没了。
言林一愣,没想到孔舒安竟然这么狠。她以为就跟整自己似的,不给工作、切断人脉,而已。
路七沉默不语,从第一次跟孔舒安接触以来,她就知道对方并不是良善人。孔舒安心里只有自己,对待背叛自己的初恋必然要下狠手,她听到这个也没有觉得特别吃惊。
可现在,却有些希望对方心里不止有“自己”,最好还有一点点“爱”。
这一片搭了许多临时的塑料板房,几排房子围成四四方方的格局,烧火吃饭晾衣服都在中间空地上。
人多,脏乱差。这是第一观感。
私家侦探带着两人进去的时候,经过的工人盯着她俩看一路。私家侦探解释:“你们俩穿得太体面了,要是换身大V领黑丝过来,保管没人看。”
“……”
私家侦探冲着经过的某个人招了招手,那人就冲里边喊:“韩伟,找你的!”
“诶!”一个男人拉长了声音应着。
韩伟,这就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吗?
男人很快出来,却让路七有些吃惊,因为并不是一个很强壮的男人。
韩伟留着板寸头,没胡子,大概是这群人里比较爱干净的那种。可同时,他的身材有些瘦弱了——跟搬砖工比起来的瘦弱,而不是跟普通人比。哪怕在工地里摸爬滚打了十好几年,模样还是周正的。
可……太清秀了。按照孔舒安的审美,这不应该是一个强壮健美的施瓦辛格类型的男人吗?
有点奇怪。
言林则是看了看路七。
这个叫韩伟的男人,跟路七很像,非常像。血缘霸道地显露在脸上,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那种相似。
最初见到路七时,路七瘦弱得不行,大概也有基因的原因吧?
——这哪里还需要亲子鉴定啊,怪不得私家侦探这样笃定。
韩伟脸上带着笑,看见私家侦探的时候还在笑,可看到路七,脚步就渐渐放慢了,笑意也渐渐褪去,变成一张木然的脸孔。
“这怎么……”
私家侦探打断了他:“伟子,这就是我前几天跟你提起来的女孩儿了。”
他这么说,说明已经打过预防针了。可那男人脸上还是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他盯着路七看了好一会儿,木然的脸上渐渐染上情绪,不是欣喜,却是……恨。
私家侦探拍了拍韩伟的胳膊,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韩伟沉默了一会儿,冲来处喊了一句:“我有事要走,癞子你帮我来两盘,赢了你的,输了我的!”
“好嘞!”
韩伟这才对私家侦探说:“走吧。”
他率先走开,经过路七的时候深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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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片荒芜凄凉,言林还以为所谓的“换个地方”是指咖啡馆或者茶楼,谁知道韩伟领着他们到了一个小土包就坐下来了。
“坐。”韩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路七。
牌子不好,路七没要。
同韩伟一样,路七一屁股坐在土坡上,并没有顾及自己身上价值多少多少的裙子。坐下之后她转头对言林说:“言小林,你去车上坐一会儿吧。”
言林看了私家侦探一眼,叹了一口气,说:“好。”
私家侦探倒是会来事,跟言林一块儿离开了土坡。
韩伟说:“找我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见识过韩伟生活的环境之后,她说不出什么要求或者请求了。
大家都苦过,知道这种人自身难保,对于旁人的求助难有好脸色。
【我这么惨,你来求我帮忙,却只是想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你提高的那一截,已经比我所有拥有的还要多了。】
大抵是类似的想法吧。
路七不说,韩伟也不蠢。他吸了一口劣质烟,说:“找我要花了一番功夫,总不可能仅仅是认亲而已。你知道我,肯定也能跟你那富贵妈搭上线,那么根本不会、也不敢认我。所以,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这个在灰尘里沉浮了十几年的男人,不说“有原因”,而说“事出有因”。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细节让路七心里一动,十分在意。
推理也完全没错。
这不是一个下等人——如果人有上中下等的话。
“所以,什么事?”韩伟又问了一遍,这次他有些不耐烦了,憋着一口烟,冲着路七吐了出去。
“想知道你们当年的事情,我觉得孔舒安她……太奇怪了。”
不是奇怪,而是专|制、独|裁、暴虐、自我中心。也许这是滔天的权势带给她的,但,路七总觉得,说不定跟韩伟有关系。
或者说,跟他们俩分开的原因有关。
韩伟嗤笑一声,说:“正常得很,她一直就是这样。”
☆、新出路
所谓的“她以前就这样”,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韩伟跟孔舒安,是高中认识的。那时候孔方的生意已经做起来了, 但还没像现在这样一家独大。
有钱人家都到同样的顶尖学校里上学, 为了一个体面的升学率,这种学校也会招收普通家庭的孩子,当然, 择优。韩伟就是这样进去的。
他跟孔舒安读一个班,前后桌。上课传传纸条, 抄抄答案什么的, 有了一点朦胧的爱恋。后来孔舒安跟老师说想要换座位,韩伟就被“提拔”了一排,跟孔舒安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