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林一愣,立刻伸出双手, 捂住路七的双眼,道:“不看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 言林的手冰冰凉凉的, 触摸到眼睑的那一瞬间,竟然自带冰镇效果, 路七已经不颤抖了。
路七被捂着眼睛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羸弱, 她抓住言林的手, 说:“不必管我,你去数楼层吧。”
“可……”
“鬼屋已经放弃了,难道这个也要放弃?我们是来工作的,可不是真正来玩的。”路七说。
刚刚的晕倒影响了节目组的拍摄,这一点让她有些愧疚,因此不希望现在还是这样。对待工作就应该全力以赴,半途而废从来不是她所推崇的,也是她一直跟言林说的:拍摄过程中,不管导演给了什么脸色,只要身体还能坚持,戏就要拍下去。契约精神是最重要的精神之一,你要是拍一半撂担子了,谁来赔剧组的损失呢?
言林显然听进去了,因为路七这样说了之后,言林捏了捏拳头,随后便站了起来,说:“好。”
只是她紧紧地挨着路七站,膝盖以下就在路七身边,路七甚至还靠着她的腿。
这种感觉很奇妙,如果你曾经养过猫或者狗,就知道宠物贴着自己的腿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路七虽然不是宠物,平常甚至还站在较之言林更强势的立场上,现在有些羸弱,让言林产生这样的错觉也是有迹可循的。
“我是叶允君,就在你去福利院之前的一个月,我‘附身’到了路七身上。”
言林举着望远镜观察建筑物,没想到路七却突然说话了。
言林手一抖,心中也收到了极大的震撼。
路七愿意讲过去了,这算是一件好事吗?
言林的一大特点就是“乖巧”,天然地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又知道什么时候不该说话。这时候她保持沉默,便创造了能够让路七接着说下去的氛围。
“之后就遇到你了,我借用你的手机给殷虞发了邮件,所以她才会来福利院里接我。这一部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感觉你似乎以为我是精神分裂,其实不是的,我跟路七就是两个人。”路七说。
言林当然记得,那时候她要演智障,因此在面对路七时自然是竭尽全力观察,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而至此为止,埋在记忆力的伏笔终于被连根拔起,连词成句。怪不得自己会有违和感,原来是因为那时候的“智障”都是路七表演出来的。
言林不由自主问:“那当时的智障……”
“我装的。那时候我要是表现地像个正常人的话,也就不可能吸引你的注意力了,院长也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所以,那时候是戛纳影后在教我怎么表演一个智障么?”言林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问路七。这个认知让她莫名有些兴奋,后来路七也教过自己怎么演“悲伤”,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呵,”路七说:“什么影后,我什么奖杯都没有,连个提名都没有,只是比你多了十几年资历而已,你比我更有天赋,更有激情。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在我心里,你就是影后。”言林语气平静道。
这样的谈话状态似乎有些奇怪:路七蹲坐在厢体的角落,双臂抱着膝盖,身体似乎瑟瑟发抖,神色却平静的很,语气也没有波动;而言林任由路七身体的大半重量倚靠在自己小腿上,表情却波澜壮阔。
路七愿意说这些,已经是今天最幸运的事情了。可过山车之前觉得就此死掉也无所谓,等到撬开路七的嘴巴之后,言林又后悔了。
能够诉说过去,是不是也能够共同描绘未来呢?
一旦想象这种可能性,心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之前所满足的也变成了不满足。
“殷虞刚跟我说电影要送选戛纳的时候,我这样幻想过。可后来都变了,”路七冷哼一声,说:“你能想象,我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提名让出去的么?哦你不知道那提名是我让出去的,网站都说是我抢顾莲如没有抢赢,呵。”
“我知道,”没想到言林却道:“若不是我知道这一点,你也不可能一直成为我偶像了。所以,你是死不瞑目才会……‘附身’的么?”
设身处地,要是自己也蒙受了这样的委屈,真是做鬼都不会放弃幕后黑手。
“戛纳过去半年,我被某群人用麻袋套了头,似乎沉海了——我现在都还记得窒息的感觉,肺泡像是要烧着一样。醒来之后,路七就发烧了。”说起这一段历史,路七的语气终于染上了感情,只不过是愤怒和不平:“即使是死不瞑目,也一定是为了殒身之仇。”
至于顾莲如,谁的一声没有遇见过几个人渣呢?路七竟然没有那么愤怒了,尤其是想到对方如今的状态。
“……”言林找不到该说什么话了。
言林并不知道还有害命之仇,此时听路七风轻云淡地提起来,心竟然一抽一抽地疼。她试图屏住呼吸,同时在心中记数,看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
“好在不至于走投无路,”路七苦笑了一下,道:“至少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最大的麻烦是恐高。”
言林站在路七身边,沉默半晌,最终抛出了一句话:“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说。”
言林的语气很坚定,一点也不怀疑自己说出的话。这是宣誓。
“经纪人和艺人,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不是吗?害你死掉的人,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针对到底。是田太子么?”言林说出这个名字,让路七吓了一跳。
路七一直以为自己的复仇行动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哪怕被人察觉,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人是言林。可现在言林正中红心的猜想,让路七有些诧异。
这小姑娘平常不声不响,实际上竟然什么都看在眼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