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子雄板着脸,给关公上了香,而后是一旁吴振明的灵位。
手下拿了枪追上来,围成一圈,枪口顶着江于流。
江于流把□□拍在茶几面上,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看,用不着三十年,一个月前我去找你的时候,咱俩的情景倒过来,和现在还真挺像。”
卓子雄被江于流的骄狂惹笑了,终于挥散了手下。
江于流走到铁柜旁打开。卓子雄多年的习惯,保险箱旁边塞着半瓶茅台。江于流倒了两大杯,一杯递给卓子雄。卓子雄接下来,江于流一口把酒吞干了,缓缓咽下,辣出眼泪。又倒第二杯,卓子雄按江于流,江于流一闪避开,仰头喝尽。再要倒,卓子雄说,“好啦!可以了。”
江于流咧嘴一笑,“好酒。哈哈哈,别舍不得。”
卓子雄板住脸,压人的沉默。
江于流没有露出半点不自在。
卓子雄于是说,如果以樊云的名义来,那么就趁早免谈。樊云背信弃义,名声已经完了。
江于流眼前已在晃动,一只手支在桌沿上,定神看着卓子雄,目光精亮。“别扯了。”吴振明动手以后逃到缅甸,他不也跟着去了?
卓子雄说吴振明是樊云下令杀的,这件事还没了结。但他愿意看在江于流面子上,放下这句话:如果樊云过来,可以担保给樊云找条生路。
放下酒杯,卓子雄目光渐渐冰冷,他惊讶地发现,这也不是江于流此来的目的。
江于流踱到沙发边,晃着,一仰身向后跌进去。手搭在沙发背上,咧嘴道,“你记得那天樊云说拨给你一批枪。当时你不肯要。樊云说什么?”
卓子雄皱眉。那是唯一一次同樊云照面。樊云挂着一身黑衣,讲完句子会微微喘息,看上去又轻又单薄。如果不是目光一闪,脸上的疤痕现出。初次看到她,凭谁都会怀疑她是否软弱可欺。
樊云说的话他不可能忘记。
樊云说吴振明已经不止第一次寻衅。这一回动了枪,她自己受伤不轻,人尽皆知。吴振明死的时候溜冰溜在女人怀里,杀手动作干脆,子弹穿透的大脑还泡在声色里。其实多少人活一辈子不过梦一场花下死。吴振明不冤。
既然卓子雄接了这一摊子,樊云愿意信任他,拨枪给他也是理所应当。
樊云又说,“我相信你恩怨分明。”
恩怨分明……谁又可能施恩不图报?
江于流说,“樊云未必要你保她的命,求你的事情,说起来,比保她的命也来得简单。你应该很明白,有些事比自己一条命更重要。”
江于流不会知道,潘泽已经来试探过卓子雄。即便卓子雄不肯站出来帮忙,对平衡S市的力量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卓子雄是粗人,但并不傻。潘泽带来的条件优渥,还不足以让他决定。
卓子雄看着茶几面上江于流的□□。再看江于流,头发乱着,眼圈微微发青,醉酒的脸色也是青白。江于流皱巴巴的灰色T恤,紧身牛仔裤。全身上下一无所有。她拿不出什么可以担保的,况且惹了麻烦,不会在S市长待。
卓子雄终于说,“我不会亏欠朋友。”
江于流笑得一脸灿烂。好像她自己的麻烦不值一提。
从前江于流在手底下做事时,八面玲珑,玲珑里透着一股市侩。江于流走的时候,卓子雄单独留下她,跟她说,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八面玲珑是不够用的。要有六面玲珑,还有两面是刺。
而今才算认识了江于流。
士为知己者死,忠心要为值得的人才可以称为忠心,不然就只是愚。
卓子雄知道忠心难得。
☆、安非他命
同邱永福的谈判一直避开樊云不提。时机不允许易非提出要求。
从御园大酒店出来。易非想要问卓子雄,但想了很久,话已经在嘴边,最终没有问出来。卓子雄点头致意,等着易非乘的车子消失在街角,才上自己的车。
易非知道好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潘泽看手机上四个未接来电。知道出了问题。想等之后找机会避开易非。易非却问,樊云走了没有。
潘泽只好在易非面前打回去。手下说易非离开不久,便衣警察回来,一直在楼下。晚上警察撤走,他们上楼看。人去屋空。
樊云似人间蒸发。
又三天后,郁安成车祸中不可告人的秘密才逐渐透出来。市里毒品买卖全部停下来,所有声色场所也收敛了。一时间,S市的夜晚变得比从前更静。
潘泽派出去的人无功而返。查遍机场,车站,从警局调住宿记录,又四处打听。没有樊云的消息。其实倘若樊云是自己走的,警局不可能无声无息。
樊云一个月前竟然立了遗嘱。倘若出什么状况……易非不敢往下想。
其间,易然从警局里出来,蓄起一截胡茬,人也沉默很多。
陈丹张罗着替他接风,易非忙得脚不能停,两人只在餐桌前照面,碍于陈丹,都没提樊云。但吃饭时,陈丹说多亏齐磊一直操心,易然这么快出来。
易然抬头看了看易非。疲惫不堪的脸上,唇紧紧抿着,眼睛神经质地瞪大。魂游天外。
“姐。姐!”
易非恍然像听到樊云喊的那一声姐。易然再响亮地一声。易非猛地拍下筷子,如梦方醒。
易然说,易非绝对不要在这种时候,马虎决定她的婚事。
陈丹都惊讶地看着易然。易然只望着易非的反应。
易非点点头,“不会的。”那样无论对谁都太不负责。
易非上午到了办公室,极度缺乏睡眠,在位子上呆坐着,大脑里不知是睡是醒,一片混沌。问着潘泽各处的消息。恍惚间似乎看到樊云拉开门,门外是主宅里正对着樊云的房间。樊云不声不响地收拾东西,几件衣衫从柜子里叠着拿出来,散在行李箱里。马上合住盖子,拉链滑动发出沉闷的响声,樊云利落地竖起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