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个月前,刀子抛在她面前,樊云还不肯接。现在却换作另一副面孔。面对的是什么,就算邱永福避而不提,她自己应当很清楚明白,却好像已经满不在乎。不必说溅一身,就算是血海也执意要跳进去。
到底是境遇可怕,还是人本身,太可怕?
百无聊赖地候着。
樊云才开口,“确定了?不是警方的人?”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叫人查了个底掉,就差把他家祖坟刨出来。”
樊云点头。和缓道,“晚上你去也没用,不如速战速决。我露过面了。冉英云的意思很清楚,他只跟一个人谈。”
邱永福赧然道,“耗了这么久,不知道他居然还跟吴振明牵扯不清,合着耍我们。这件事是我没办好。”
樊云含混道,“不全是你的问题。”
再无多言。
天色已经黑透。樊云的车子跟着李丁那辆。迫近酒店。路灯不断扫过,映得樊云的脸色阴晴不定。
樊云从包里摸出个塑料盒子。
“会打针么?”
江于流一怔,车子在门口稍停,保安指着,江于流把车停稳。
“这什么玩意?”
“你不是能掐会算?”
樊云打开盒盖。
江于流接手插上针管,开了瓶子。樊云侧过身,把手臂递到江于流眼前。
江于流解开樊云的袖扣,掖好袖管。忽然停下来。
“纳洛酮?这算什么意思?”
“……有备无患。”
“我们和姓顾的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正紧张的时候,顾犀忽然跳出来,说这么几句。你不是把她的话都当真吧?”
“都是实话。没理由不信。”
“那我呢?我是不是也该来一针?”
“一人份。多了没有。”
樊云的语气让江于流火气腾地蹿起,“你当时到底怎么说的?跟我说要是沾一下立马走人,绝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不能不知道厉害吧?”
“记得就好。……邱永福都挡不下来,你去又能怎么样?”
“我去没用,你也犯不着自己上吧?!这种药顶个屁!谁知道一会儿拿什么给你?传得是解毒剂,能包治百病?”
“……快点吧,别废话。”
“李丁什么样你看到了,也就吸了个把月吧。你以为沾了还戒得掉?当是神仙?”
“看到什么?倒是第一次见脱光的男人。”樊云似漫不经心,却终于正色道,“注意你讲话的语气。”
江于流一时气结。
樊云懒得再多言语。开始解左腕的扣子。江于流定定地看着她垂着臂,青白的皮肤露出来。
“你!……”江于流猛拽过樊云,深深吸气,终于恢复表面平静。
橡胶绳扎牢樊云上臂。江于流动作麻利,针管微微推出一线液滴,拍出血管。
“挺专业。”
“在家给我姐打。”江于流深吸了一口气,扎进去。“她越来越差。可能就是到了时候。现在还只是发烧,再等两三个月不知道什么样。我不会跟你很久了。我要带她回去。”
江于流用棉签按着,退针。
完全没有看出征兆。樊云愣了一刻,“也好。”
樊云这样的反应,江于流更难以置信。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总感觉你不太对。想不到入戏这么深。不,怎么可能。你何必认真?”
“认真?”樊云笑,“这样就算认真?那很好,多半能成。”
江于流望着樊云,深深凝眉。
樊云看到李丁下了车,已经等着。
轻拍江于流手臂,“顺利的话,半个月后你就走吧。相识一场,我也不想对不起你。”
江于流张了张口,樊云已推门下去。
直接乘电梯上到顶楼。李丁一路谄媚赔笑。不愧是跟着吴振明,学得好涵养,变节如变脸,只需稍稍点拨利害。
套间外,樊云深深呼吸,李丁已推开门。
冉英云的手下站在玄关,把李丁和樊云让进去。
织锦的洛可可式装饰浮夸的沙发、茶几,几面上端正摆着洋酒冰桶和古典杯。背景墙贴满中式花鸟。如此中西贯通,想见是酒店里最豪华一间。
冉英云倒酒赐座,脸上一派和气。
“前天菜色太普通,没有尽兴。再从小李这里请到易小姐,这回可得给我个机会招待好。”
樊云望着冉英云,一早等着他的开场,想不到是这样的方式。对方没有露出半点惊讶,倒好像这场一波三折的会面原本就该如此。
“我来,我来,”李丁已经凑上去,接过冉英云手里的酒瓶。
樊云笑,“冉老板面子大,我不亲自到,怎么说得过去?”
冉英云同樊云喝了一杯。
樊云说从前吴振明的活交给李丁做了,以后还麻烦冉英云多照顾。
“哦?吴老板不回来了?”
樊云说想必冉英云早听说了,吴振明对他们动枪。“我怎么想得到。子弹从这里射进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也见了不少了,有命赚,没命花。”冉英云一张笑脸,好像当真是在安慰。
樊云冷笑,“既然我大难不死,这件事不会便宜过去。境外更好,我看他没命回来。”
冉英云抬眼望,樊云表情狠戾。冉英云点了点头,喝完杯里的酒,冲手下打手势。
樊云举杯啜了一口。看着那人托着个铁盘从里间出来,放在樊云和冉英云之间。锡纸,火机,和一小袋子彩色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