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算明亮的烛光轻轻跳跃,映出他忧伤无奈的侧脸。
他在等他吗?可他不敢去见他,他怕自己会动摇、会迟疑。不,只要见到他他一定会动摇的,可是他却不能。
蔓儿,过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过了明天!
时间在无休止的寂静中悄悄地流逝,这一夜好像过得格外漫长。
当更夫敲过四更时,西面的方向好像传来一阵阵吵杂的声响,那是上桐宫的方向!
康晨松下意识地从位子上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
李贵已经推门进来,有些惊慌地汇报道,“陛下,上桐宫走水了!”
康晨松的身子轻轻晃动过了一下,他痛苦的闭上眸子。
蔓儿,你何苦逼我!
李贵见状,更加小心翼翼地的问道,“陛下可要过去看看?”
康晨松缓缓睁开眸子,多情的杏眸已是一片冷凝。
他取出一只做工精美的檀木盒子递给李贵,一字一字道,“给无尘殿送去,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用!”
即使他心软了也不允许明天有任何纰漏,蔓儿,朕不能让你涉险,朕做不到!
蔓尘静静的站在那里,表情漠然的看着精致华美的宫殿一点点被火光吞噬。他看着侍卫和宫人们慌乱的在眼前跑来跑去,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烛台,与整个上桐宫相比不值一提。
可就是这样不起眼的一直烛台,却能将整个琼楼颠覆。
出了这样做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引得康晨松来见他,他等不下去了,等不到明天!
康晨松到时看到的正是冷漠地站在火海边缘的人儿,他俊秀的侧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变得有些不真实。忽明忽暗,他仿佛下一刻就会投身火海,然后永远的离他!
帝王的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人儿单薄的身子,他像是怕失去他一般。他将他抱的那样紧,连骨头都隐隐作痛。
“蔓儿。”他轻轻地亲吻他优雅的颈侧,冰冷的肌肤,“你总是有办法让朕不得不向你妥协,你是这般的自私。你让真一边想恨你的无情,一遍又不能不爱你。”
单薄的人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他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清澈少年,他比以前更加冷漠自制,也比以前更加高贵美丽。
“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陷害我和枫的人其实就是华阳和萧情,你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
康晨松轻轻一怔,他越发温柔地吻上蔓尘的唇角。
“你叫朕怎么办?牵扯进去的华阳,如果她说出了你的身份,如果因为说出真想让你的身份暴露将你置于危险之中,那么朕宁愿这个真相永远埋葬!”
蔓尘眸中划过一丝深沉的痛意,“所以就可以牺牲无辜的人,只因为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就只能让枫尽数担下那莫须有的罪名吗?这样捡来的命,你叫我活着如何得以安心?!”
康晨松叹息道,“所以朕才不愿让你知道真想,蔓儿,你为什么要这样聪明?本来只要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过了明天一切都会过去的。蔓儿,你叫朕好无奈啊。你这样聪明叫朕……情何以堪?”
“你的意思他知道吗?”
康晨松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蔓尘口中的‘他’是谁。
“是,他都知道。”
“他竟然还答应了?”蔓尘无声的嗤笑,只是那笑却如此悲切,不知是笑那痴情的傻儿还是笑他自己。
康晨松紧紧抱住他道,“为了你他是甘愿的,蔓儿,我们都不像你有事,我们都不能眼睁睁的看你置于危险之中!”
蔓尘笑得泪都顺着眼角滑下,“你们都不能,于是我就不得不承受吗?你们果然很爱我,果然很爱我!哈哈!”
“蔓儿……”康晨松不知道该怎样制止他,他只能紧紧抱住他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无助悲切的人儿在烧毁的宫殿前笑道精疲力尽,他笑得那样悲伤,连夜风都为他哀鸣。
最后,笑声渐止。蔓尘静立在那里,他抬头仰望着那漆黑无华的夜空,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静静道,“我要见他,至少,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
第一百六十五章:诀别
康晨松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可以不答应他,倔强的人儿一如初见时。他清冷倨傲,总是叫人难以反驳。
苍月凄冷,因着入秋盛夏时展枝阔叶的绿叶也变得枯黄脆弱,风一吹就扬扬洒洒的飘落下来,停在脚边,任人践踏!
墨绿色的裙裾轻轻掠过,仿佛也随之带去了那落叶上的最后一丝生机,深绿的颜色越来越浓郁,宛若泼墨。
李贵提着一盏大红的宫灯默默地在前面带路,在宫里待得久了也算是老人了,自然也深深懂得察言观色的本事,这宫里有太多事是他们这般奴才不能多问的,所以他很识趣的闷着头带路,不敢多嘴。
朱漆都已经掉落的朱门被推开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那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变得格外外清晰,惊飞了一群寄宿在屋檐下的大鸟,扑扇着翅膀鸣叫着飞远。
李贵将灯笼压低了些,更加清晰的找出脚下的路,“这里乱了些,娘娘小心脚下!”
蔓尘微微驻步,侧头接过李贵手上的灯笼道,“你去备些酒菜来!”
李贵愣了愣,忙扶手称是。
提着大红的灯笼蔓尘一个人继续往前走,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那一幕,那时他还住在王府里,康晨枫偶尔会回来的很晚。寂静的王府里始终挂着一盏盏大红的宫灯为他照亮归时路,那大红的灯笼是漆黑的夜色下唯一的风景,每个夜里他都是看着那样的风景等他归来。
而今,他却要亲自拿着一盏灯笼来见他最后一面。
门扉是虚掩着的,而那个人,就在这虚掩的门后。
蔓尘下意识的,在门前停了下来,驻足不前。
屋里的人似是听到了声响,接着应在窗纱上的影子绰绰可以看出他长身而立的站起来。
“门外是谁?”那是他独有的声线,低沉优雅。他曾用那样的声音与他说过——绿儿,你我生生不离!
到头来他终究不是他的绿儿,他们即使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涯。
蔓尘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吹灭了手上的灯笼推门走进去道,“是我!”
是我!
因为这浅浅的儿子,泰山崩于眼前人能面不改色的人儿瞬间僵直了身子。他缓缓转过身来,他的动作如此轻柔,像是怕惊破了一个梦境。
“绿儿,你来了!”他的红衣灿若朝霞一如往昔,他的人却是沉静内敛,不复初见时的凌厉和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