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静默,不只是他的眼神不善,就连旁边围着的族人的望向执法队的眼神也都怪异了起来。
执法队不同于护族武士,执法队的大部分成员都是由嫡系中精挑细选的精锐组成,没有血脉能力的旁系要想进入,必须在武艺上付出数倍的努力,力压群雄才能得到认可。执法队的考核,品行心性缺一不可,通过者寥寥无几。护族武士却全是从旁系中筛选,相对于执法队的严苛,挑选条件要宽松不少。执法队虽然只有百人,在族中的地位却仅次于长老阁,族人都以进入执法队为荣。如此尊荣的地位,也不怪让人眼红了。
执法队总共有十个小分队,每个分队十人,任命一正一副两个队长。这百人中,有一统领,名唤苏柯,也是嫡系中响当当的人物,比苏戈温大不了几岁,却已经在族中手握实权。他修为也算族内顶尖,并不惧性空释放的压力。此时见手下人也都神色惶惶,沉稳的举起手中长剑,高声叫道:“执法队成员全都在此,你可能认出当初是哪些人?”
性空轻蔑的道:“十几年前的事情,就算当初那些混蛋回族后还活着,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就被你们给灭口了吧?”
族长神色阴沉,苏柯愣了愣,看了眼族长及诸位长老,这才皱眉道:“这位兄弟,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执法队从建成到现在,也差不多才刚好十年,何来十几年前出现一说?在衣袍上绣裁决之剑的习俗也是那时才出现,一是为了提醒族人克己守规,二是警醒族人不可知法犯法,族规无情。之前族内刑罚一直是由司法堂主持,统一灰袍装束,衣服上没有任何装饰图案。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族规上有规定,不管是司法堂还是执法队,只有禀报过我,由我同意后上报长老阁知晓后,才能离开寒川之巅。据我所知,近些年来,除了必要的巡逻,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带人留在族内潜修,不曾有大股人马出入寒川之巅,更何谈什么杀父弑师之仇了?”
他说的条理清晰,眼神坦然,不像是一般扯谎的人说话磕磕绊绊躲闪不定。性空愣了愣,陷入了思索。一时间,眸子中的血色褪却了不少。
当年司法堂改执法队的事在族内闹的沸沸扬扬,就算这两年新来的族人不甚知晓,但这里还有不少是生活了十年以上的老人,自然对那件事情记忆犹新。
苏柯接着道:“执法队在读心一脉,是个独立的编制。不管是长老阁还是族内其他势力,都无法干预执法队的任何决定。执法队从建成到现在,所有成员的名单画像都留有记录,都能在藏书阁查询到。而且,虽然我执法队成员每三年会举行大比,有部分轮换,但每一次成员轮换,都有档案留存。不管是在位的成员,或者是因为其他任何原因离开执法队的成员,都有画像记录。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看,看有没有你熟悉的面容?”
性空紧紧皱眉,半晌,才冷冷道:“带我去看看。”他意志何等坚定,即使认定了十几年的事实被突然打翻,也不过只是有片刻犹疑。此时他站在这里,他有自信在他的掌控下,没有人能脱离他的视野,提前去更换那些档案。当然,也可能当初那些人只是读心一脉的棋子,压根连记录也未曾有过。但他不介意,扯谎越多,要弥补的谎言就越多。既然事情已经有了漏洞,那么不管事实如何,他自然有能力顺藤摸瓜,查出真相。他虽不惧读心一脉,却也不想稀里糊涂的被人当刀使。
苏柯道:“好!”
当下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领路,也正如他所说,包括族长在内,长老们谁都没有反驳他的决定。性空扭头,眼神一个个扫过场中诸人,目光冰冷如锋,仿佛要将所有人的面容看看印入心底。若有必要,随时便将其四分五裂。他冷哼了一声,语气说不清是恨是怒,这才跟上苏柯的脚步。
长老们安抚受惊的族人,空诸在一旁冷眼旁观,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在自己的地盘里,被一个外人逼到如此地步,族长看起来却也并不以为忤;长老们虽然神色不解,也没有阻拦族长的意思;苏柯的手下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面面相觑,却也遵从了统领的命令,没有追上前去;那苏柯离开前望向族长的那一眼,空诸怎么看都觉得别有深意。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他的忌惮有些过了?”族长笑道。
空诸瞥了一眼他脸上纵横的皱纹,熟视无睹道:“与我无关。”
族长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兴致盎然的为她解释道:“普通的高手自然不会知晓读心一脉。知晓读心一脉的,而那些隐世的大族,跟我族又不会有甚交集。所以他的来历,想必你心里也有底了。”
空诸略微沉吟片刻,很肯定的说道:“卜卦一脉。”
族长满意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对,就是卜卦一脉。算起身份来,还跟时桑有不少关系。性空的父亲天赋异禀,未离族前,是族人公认的下一代族长。只是他一去十几年不归返,这名头才落到了时桑的头上。”
空诸不由得皱眉,冷冷道:“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吗?”族长突然扭过头,空诸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下面那混乱的人群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紫袍的女子,正遥遥看着性空等人离开的背影。她的半边身子被人群遮掩,眸子微垂,映衬着神色晦暗不明。
“□□,一遇风云便化龙。”族长摇头,他的唇角微微弯起,笑容中,充斥着难言的苦涩。他看了空诸一眼,叹息道:“可惜啊,可惜。”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指什么。
枉他读心一脉被世人称为庞然大物,却子嗣不兴,就连手握的势力,都逐渐被旁系豺狼给慢慢占了去。倘若那位先祖天上有知,可会怜悯他们这些后人?可会怜悯怜悯他们这些子孙的悲惨处境?
“你说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族长不解的问道。这个问题从他得知那段历史的时候,就一直困扰着他。十几年过去,日日夜夜寝食难安。睁眼闭眼,都是那些他亲自送走的孩子,明明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却被迫在最灿烂的年华里隐在另一人身后,自此,不管是任何举动,都有另一人觉察,甚至于可能受到干预,再无隐私,处处受制,痛苦不堪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