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凶？」卫栖说着这话，声音是平静的，但眼角似乎笑翻天了一般，浮光流影地闪着。
我还凶了，我对她所有的关心，就是凶！高启岚眼眶募地一红，大喊一声，「就是先喜欢上就输干净了。」
「唉哟哟哟！」卫栖也不管自己了，那是立刻从床上爬了过来，伸出一手去抓高启岚。「谁说我不喜欢自己老婆了？」
「我昨晚真的很担心啊，」高启岚一说到这里，立刻泪水又噼里啪啦往下掉个不停，「我好难过……」
卫栖是总算把人抓着了，一路慢慢拉回身边，她起先是小心地绕过启岚的头发去看启岚的脸，然后不老实的手往启岚的胸口抓了过去。「抓哪里呢！」
卫栖歪了歪嘴，「干嘛自己老婆不让抓？」
「都不知道多少摄像头呢！」
「你不是签字了吗？」卫栖也觉得自己头大，女人每次都好难哄。然后，她右手一紧，顺势朝后一拖，再拽一下，高启岚是终于高跟鞋一翘，跟自己倒一个床了。
女人一倒回自己怀里，马上变得柔顺起来，长长的卷发铺开在她的病号服上。卫栖还在看着电视，高启岚不知何时，面色竟然换成了暖暖笑意点点，看起来很幸福，她非常安静，如同一只懒猫一样窝了起来。广告期间，不经意的换档时段，卫栖偶尔晃过眼睛，才这样在心底里肯定了——自己被那个略微羞涩、带有女人味的笑容悄悄影响。异乡孤独的心，悄然被这份不为人知的相依为命般的相救之恩，感染了起来。
一直皱在心底的眉头，轻轻地舒缓了。她装作毫不在意，将启岚又往自己身上拉了拉，感受到手臂里，那柔软躯体的温柔与顺从，她面色平静地，继续看电视。
「Oh my god！」金原正前后上下绕着卫栖转了个圈。
「看什么？」卫栖有些不快地撇了嘴角，顺着金原正的眼神，她也转了转身体。「见新奇了？你不认识了？」
「你别动！」金原正伸出食指，虚空一顿。他斜着眼睛凝重地打量卫栖浑身上下，原本有些橄榄球圆的脸，这下被吓得要鼓成足球了。「你直接出院了？你要不要紧啊？」
「我这不是站着么？」
「你脸白成鬼了！」
「没关系。」卫栖收回自己眼神，冷淡地回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万宝路，打开盒盖。
「唉！」金原正点点头，看着正在厨房里忙着的启岚的背影，凑到卫栖耳边，小声说，「她哭了一夜。」
卫栖拿着烟的手停了下来。抬起眸子，对视金原正，仿佛在确认，「哭了一夜？」
「是啊，就蹲在走廊里一直哭。哭到胜男都睡着了，我都打呼了。护士还给我们送了两毛毯呢！」金原正严肃地回答。
「你也收敛点。」卫栖随口附和了一声。看着高启岚扎在一起，歪在一边的头发，和在厨房独自忙碌的身影。她终于，把手上拿出一截的烟头给按了进去。
「对啊，你真是不该抽了。」金原正看到卫栖的举动，非常赞成，还点了两把头。
「蹭饭的！胜男回去利物浦上学，你就又来我家蹭！」卫栖取笑。
「我这不是为了照顾你这个病人？你以为谁把你从浴室里抱出来的？」金原正一拍胸脯，颇有行侠仗义的气势。
「多谢啊！」卫栖白了金原正一眼，也懒得再管他，走进厨房，跟高启岚温柔了一声，「我帮你切菜吧？」
「你晓得切？」高启岚看都不看她，手中的尖刀是飞快地刷刷，眼见整棵土豆就成了土豆丝，丝丝缕缕，大小均匀。
「你教我。」
「你跟原正去看电视吧。」
「老婆，我帮你切菜。」卫栖粘了上来，语气里竟然还带着黏糊糊的撒娇，叫人不好拒绝。一边抱着启岚的腰子，一边朝她脖子哈气。
「你休息去好不好？看你脸色多难看，非要出院。现在做什么菜？厨房呛死人了，你快去休息。」启岚真是没好气，她觉得再好的脾气，都会被卫栖这样的玩法给逼疯。
金原正一推厨房大门，「我来露两手？」
卫栖睁大了眼睛，「你？」
「怎么？不信？」金原正点点头，骄傲地伸出右手，飞快地一拍胸脯，「出国三年，白出的？」
卫栖似乎受到了挑衅，几乎瞪圆眼睛，一指烤箱的方向，「那你做！」
金原正丝毫不客气，得意的眉头都跳了三跳。「启岚，土豆过水没？」一边说着，还拿起一塑料碗，开始盛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3 Fall In Love（3）
「还没！」
「骨头煮过没有？」他又拿起小刀，扎了扎已经变成白色的骨头。
「煮过了。」
「咕噜汁，你买粉没？不然我现调一个？」
居然真的有模有样！卫栖非常介意地，看着自己朋友跟自己老婆一起在厨房里忙，「哼。」她哼了一声，有些自讨没趣一般，悻悻离开厨房。眼睛扫过室外的游泳池，卫栖眉头微微一紧，不过很快，她就回神，继续走去了客厅。
卫栖这一出门，厨房里的谈话就变味了。
「卫栖有心脏病啊。」
「嗯。」
「你真喜欢她？」
「喜欢啊。」启岚看着锅子里沸腾的水，她拿起一根筷子，挑了挑透明锅盖。
「你就不怕她一下就……」
启岚心头一跳，马上回了一句，「她说不严重的。」
「你是真的喜欢啊。」金原正有点闷闷地点了点头，这话似乎是一句叹息，他眨了眨眼睛，目光有些深邃起来，「心脏病一开始都是不严重的，因为严重的时候，人就没有了。」
启岚嘴唇一抖，手上的动作缓了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要说这些。」
「我不是要拆散你们，你别想错了。我只是想说，我出来也很久了，很久没有遇到像卫栖这样挺符合我眼缘的人。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叫我就好，她既然身体不好，一定需要很多照顾，我一个男人，力气多。」
启岚搅了搅锅子里煮的意大利面，平静道：「怎么这么帮我们？」
「你当做我英雄惜惜相惜不行？」
启岚噗嗤笑出声，「你这人真是……」
「第一次看见卫栖的时候，我就能在她身上看见一些，当初的我自己。我这样说，不知你明白不？」金原正说得倒好似有些深沉。其实他想说的是，只有曾经寂寞过的人，才能一下闻到对方身上的寂寞。
「你指你当年挥金如土、满身名牌、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名门子弟、财大气粗的时候？」启岚打趣地讽刺，语气很不屑、带着故意的轻佻。末了，还「嘿嘿」笑了两声，意在挖苦。
「哎呀，也有一部分啦！」金原正一边切着绿葱，一边笑回，「出来久了，就会知道妒忌的人，远比真心朋友要多。太久了，我就低调了。」
「谁叫你们都各个摆阔气的？哪里有那么多真心人？」启岚转个身，把牛扒连着锅底放入了烤箱里，口气不善。
「觉得我们势利眼是吧？」金原正也不掩饰。
启岚看了他一眼，「对我来说，都差不多。物以类聚、你和卫栖臭味相投。」
「臭味相投，也是吧。」
启岚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疑惑地看着金原正，「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好好理解卫栖吧，她身上的寂寞的气味，比她的爱马仕香水重得多。」
「你这是同情？」启岚用着怀疑的语气。
「没错，同情当时没有人理解的那个自己。」
「唉哟，搞得这么感性！」启岚用大木勺戳了戳金原正的胳膊，原本风情万种的眼睛此刻正汇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沉淀情愫进去，瞳孔变得更加深黑，那是感激。
「哈哈哈哈！」
正盘着腿坐在沙发的上的卫栖，看见厨房里打闹的两人，不经意间，把自己一直注视《老友记》的眼睛，全部聚焦去了高启岚和金原正的身上。
几个月来不曾浮现的真心、久违的笑意，从她清雅、甚至带些俊俏英气的面孔上流出，从清亮眸底外涌，连着嘴角的细微上扬弧度，平静而温和。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窗外游泳池的方向，脸上的表情，一度变得分外镇定和果决。
新的路程已经开始，梦想还在持续。
「Ladies and Gentlemen, Good afternoon, welcome to the ceremony. This is Sharon. So glad that I can stand here today, thanks for this great opportunity to……」温润的嗓音，细致的说辞，出色的口腔，自信的微笑，再加上镇得住场面的气度。
高启岚坐在金原正身边，双眼发直地看着台上的人。她食指按着自己的嘴，眼中波光涌动，牙缝摩擦的兴奋里，压低尖叫一般飘出两字，「好~~~帅！」
「发花痴了啊……」金原正胳膊捅了捅启岚，面露鄙夷。
「英文超棒！」
「那是真的，我来了三年都没这么流畅。她应该从小就经常往国外跑的吧，居然口音都这么地道。」金原正不禁也抬头去看站在台上，今天为了这演讲，特意换上正装的卫栖。洁白的布劳斯衬衫，领口处有一个低调的蝴蝶式缩口将她胸口拉成V字，袖口呈喇叭状，从黑色的西服外套两侧里张了出来，将她的双手包裹在花苞中。一条金色的领线装饰在她肩部，外套下，若隐若现。并且，这跟领线拖上了三截尾坠，散落、并点缀着那不大的蝴蝶结，让原本有些欧式复古的衬衫又带上了现代的潮流感，格调非凡。卫栖是穿着高腰短西裤和半靴登台的，靴子和短裤之间无疑露出了一截洁白笔直的大腿。要不是上半身是商务装，下半身的模样有点像持鞭的专业赛马手的平日装扮，英气非凡。
金原正一个闪神，「嗳，启岚，你见过她穿裙子吗？我说花里胡哨的那种？」
「嗯！」高启岚点头，「她穿过银丝长裙，我见过一次，那时候她是长头发呢，戴着珍珠项链和水晶冠。也是超漂亮，气质超赞！」
「唉！」金原正一拍脑门，语气有些懊悔，还带着不甘，「果然现在都是人妖的世界，男女都比不过的容貌。」
「哇！」金原正发现自己的脚被尖锐的高跟鞋踩了一脚，「启岚你……见色忘友……」
「说完了，说完了！」听着全场爆发的热烈掌声，高启岚高兴地跟着观众席上的人一起站了起来，金原正也分外委屈一起跟着站。刚一转脸，高启岚已经没踪影了。金原正扭了扭自己的脚，「果然见色忘友，唉。」
当高启岚赶到演讲台后的地方的时候，卫栖看起来已经被围了起来。不仅是华人、白人、还有很多穆斯林的学生，包着头巾也就这样凑了过去。卫栖今天精神似乎不错，她一手抱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右手指尖的金笔一指一指地，耐心地与大家解说着。
可高启岚眼里看不见这些东西，她能看见的，只是卫栖略微苍白的脸色，浅褐色的短发、和带些英气的眉眼。再看，就成了痴迷一般，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目不转睛、和大胆地把自己的热情全部泄露。
直到——双手什么时候被她牵了起来也不知晓。「阿栖，这里……」高启岚看了一眼好多道各色的眼睛扫来的不明意义的光线。
「走吧。」但她很笃定，那多如乱团毛线般的眼光中，唯一的这一道自己想追逐的光。
「身体没事吗？」所以，她决定对她微笑，并且，一定要把那份不为人知的孤独的黑暗，从她身上淡化下去，发誓只要自己在她身边，就一定每一天都要她开心地过。
「没事的。」似乎交握在一起的手，更加紧了点，好像被卫栖给拖上前了两步，几乎是簇拥之中，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了去。
完全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跟着了。启岚小心地抬头看着卫栖，直到这时，她才面上露出了疲惫的颜色，脸色也露出了一直掩饰的疲劳就，她微微闭了闭眼睛。「头晕啊？」启岚察言观色地问着。
「有点。」
「我来驾车吧。」启岚小心地请求，要不要把爱车给我开一把？其实我驾驶技术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