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岚可没有卫栖好心情,她不仅要整理自己的多如牛毛的行李盒,还得帮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世祖卫栖整理东西。在乱糟糟的行李盒中,她发现了一个白色的急救药箱。大概茶几那么高,鞋盒的宽度,最明显的就是中央鲜红的十字架模样了。高启岚有些不明所以地搬起箱子一角,然后左右查看,带着这么大一个药箱,感觉怎么像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一样?
「你准备的好齐全哦。」她睁大眼睛看向卫栖的方向。
卫栖正在看电视,听得这一声,回了神,瞧见高启岚想打开她的药箱,猛地心头一跳,面色数次晃动,仿佛那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她掩饰一笑,「唉,这个你别动。」
「啊?」启岚不明所以。
「里头有玻璃器皿,你放一边,我等会儿收拾。」卫栖给了启岚一个温和笑脸,见启岚已经放下药箱,然后才终于放心一般,又继续看起了电视。
高启岚就跪在地板上,一会忙这,一会忙那,末了,还要背出吸尘器吸地毯。卫栖看着高启岚忙成了保姆,愣是也不伸手做一下。高启岚做着做着,心里突地一下,有一股委屈涌了出来。
如果是时盏秋,卫栖舍得让她这样做吗?时盏秋是大小姐,与卫栖可谓名当户对。时盏秋每天上学都是卫栖开车接送的,舍得让她搬家吗?
自己呢?虽然有能力出国读书,不愁吃穿,但跟卫家、时家比起来,不知猴年马月排上榜。人外永远有人,这都罢了,自己还是单亲女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高启岚心头一股自卑涌过,她虽长得漂亮、气质也好,但如果仔细考究起身上衣服的牌子、化妆品、香水,哪一件可以入卫栖的眼睛?
这场爱情该不该开始,我和卫栖究竟般配吗?
看到了吗?刚才那男生开奥迪,卫栖才跟愿意跟他说一两句话。卫栖是个眼比天高的人,自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但她家大业大,她高的起来,自己呢?
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成绩与英文,好像卫栖也不差劲吧,说实在的,奖学金自己也申请了,也没拿到。卫栖才是唯一拿到的华人。简直输得一败涂地。
大学同窗三年多,卫栖都不认识自己。寒江夜上的主持,多次与她调笑,还是不记得自己。要不是那一晚,自己主动去拉她的手,嘘寒问暖,又百般勾引,趁着卫栖在异国他乡落单、寂寞、平日里,哪里有什么机会得卫栖青睐一回?
想着想着,高启岚忽然慢慢地就安静了下来。垂着双手,坐在地板上,眼神有点呆愣。
卫栖似乎听见她停下来了,于是转过脸,给了她一个暖和的笑容,并且招了招手,「忙完了?过来我坐一下吧,等回我带给你去买点新衣服。」
「我……」我跟着你又不是为了花你的钱!羞耻感涌了出来,启岚几乎要挖地缝了,她走过去,坐在卫栖身边,有些忸怩,「我衣服够穿。」
卫栖面上一派不在意,仿佛电视里的剧情更加吸引,她的眼神几乎溶入了屏幕里。「入秋了,英国冷的快。我们买几件厚的屯一屯,我自己也想买。你当陪我吧。」
这样的解释,再拒绝真的就是扫兴。启岚微微松了一口气。挽住她的手,慢慢地,有些生涩地把头靠了过去。卫栖还在看『老友记』,大概是情节动人,她再次不理会启岚,一个人端着个遥控器,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机,「哈哈哈,罗斯太蠢了!」
启岚有些小心地察了察卫栖阴柔端丽的侧脸,慢慢地,放松了心情,决定先不要想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2:Open Your Heart(1)
从乔治商场里走出来,购物袋重的快要把高跟鞋踩断了。当然——启岚提。
卫栖满脸春风地、甚至走的有点大摇大摆,她穿着紧身的黑色牛仔裤,把她修长的腿裹了个漂亮!配着高腰时尚的上衣外套,那外套不知什么材质做成,太阳下还能有一层不强的反光,闪却不耀,能彰贵锦。卫栖自己穿了双皮质的平底,却推荐启岚穿高跟,不过卫栖175的身高,启岚穿高跟跟她站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只矮卫栖到鼻梢,显得越发般配。
但是,般配解决不了启岚会脚痛的事实。不管再怎么好的高跟,大商场里逛了四个小时,也会脚痛的。并且卫栖丝毫不帮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应该爱过人,怎么会如此不体贴呢?启岚心中不禁质疑。
卫栖似乎在坐在星巴克里的时候,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在折腾启岚。看着高启岚有些发直的眼神,她一脸愧疚,「这……我不记得了。」
启岚整张脸都皱起来,因为她走得快脱水了,脚是痛得打罗圈,手掌全部提紫!
卫栖挠挠头,「好久没来逛街,也没有带人出来。」她眼中浓浓的惭愧不像是在做假。
启岚觉得此刻很想翻白眼。虽然自己不是说不能吃苦,但——不是你卫栖的保姆啊!我没有带个随仆人,因为我没她那么大小姐,你体谅一下,我们现在是在国外好吗?
卫栖是真的歉疚,笑得非常尴尬,一直用眼睛乞求着启岚的原谅,双颊都慢慢浮红了。捧起启岚的手,她放在自己手心里好一阵揉搓,看起来打算把柔软的它们都搓热。「老婆,不要生气。我真的不记得了,下次更正。」
启岚那是想气也气不起来,咬着下唇,忍声道,「我要喝最大杯的冰咖啡!」
「好的,马上!」卫栖立刻站起了身,得得三步,插着口袋,跑去点咖啡了。
回到家的时候,卫栖果真没有再叫启岚提包裹了。启岚几乎一步三瘸地进了屋,卫栖停好了车后,动作神速地去厨房烧了一壶滚开水。
「渴了?」启岚靠在沙发上揉着自己的脚,以为卫栖要泡茶。谁知卫栖并不吭声。
不多一会,卫栖打来一盆水,又调好水温。然后端到了启岚的脚旁,朝她挪了挪,看起来要帮启岚把脚泡温水里了。启岚微微一惊,垂下眼睛看着她清瘦忙碌的肩膀,心中大叫一声,死狡猾,现在自己要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仅如此,卫栖还非常『屈尊降贵』地帮启岚脱去连裤袜,慢慢地将她雪白双脚渐渐泡入水中。然后一脸愧意浓浓,眼神无辜,「还疼吗?」
再疼也不疼啦!「没事啦。」
卫栖双手慢慢往水里浸了下去,小心揉捏起启岚的脚,一下一下地,纤瘦的手指力度正好、轻柔地按摩着那些走得有些缺血的痛处,温和的水温让启岚慢慢放松了精神,逐渐软了身子靠在沙发上。卫栖还在专心致志地捏,「有好点没有?」
「谢谢啦!」
「今天晚上,我又约了卢老师吃饭去。」卫栖说。
「呀!」启岚又来了精神,「你做什么跟她去吃饭哦?」
卫栖轻巧地把问题转化了,根本不回答。反问一句,「你一起去吗?」让启岚丝毫没有牵制的余地,她卫栖是一定要去的,可以带你,也可以不带你,但启岚你没办法阻止她就是要去的事实。
启岚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再次被动。只是想想,走了一天,浑身酸痛,当下已经摆手,「不了,你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
「我看不然来一份酱鸡翅?」卫栖一只手指在菜单上滑动,对卢雅静说道。
卢雅静正在喝着柠檬茶水,推了推黑框眼镜,微微一笑,「点你喜欢的,这里我经常来,每一份菜都不错的。」
于是卫栖又前前后后扫视着不大的菜单,「都是烤鸡啊,」她翻转那餐单的反面,「哦,老师要来点什么酒水吗?」
「加冰威士忌吧。」
「麻烦再添一个威士忌。」卫栖连忙对身边的服务员说道,「我要一份中杯芬达。」
「冰块儿呢?」服务员问道。
「不加冰。」卫栖把菜单递回给服务员,「好了,就来一份house special特餐,我本来就不擅长点。」
「好的一份special,没问题。」服务员满脸微笑地走了远。
「怎么,不喝酒吗?」卢雅静不由一问。
「开车。」卫栖解释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来,把餐布放回高脚杯下,「老师我抽根烟再进来,您还要什么,尽管叫好了。」
「去吧。」
卫栖走出『Nandos』烤鸡餐厅,绕过巨大的屏风玻璃,找到抽烟区。点亮了一根烟,静静地吸了一口。她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前方阴霾而又如正在塌陷一般下坠的天空,聆听着耳边英文乱飞的口音,手机与此同时很不合适宜地打断了她的思路。
卫栖望着手机上鲜绿的三个大字『时盏秋』久久沉默不语。任凭那名字呼啦啦地闪个不停,慢慢掐灭烟头后,翻开手机,果然又是一条新的短信冲了进来。
「小栖,你在外面一个人要注意身体。」
卫栖重复那个翻盖的动作,她觉得心里头很不痛快,有什么又酸又涨的东西从心口涌了上来。已经分手,就不该再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初时盏秋不想跟自己走下去,不愿意出柜,就不要事后诸葛亮,装作天下太平。
卫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忍受这这一份压抑,她决定拨号。不如,一次说个清楚。
「小栖,我就猜到号码是你的。」
「没错,是我的。不代表你可以给我发短信和打电话。」
「小栖,我果然没办法忘掉你,我等你一年,你拿到英国文凭,就回来我身边吧。我的邮件你都看了吗?看懂我当时的想法了吗?」
当时的想法?当时她没有出柜是什么想法?
卫栖有些紧张,因为她这两个月每次查邮件的时候,都毫不留情地点击删除,一个字都没有读。时盏秋没有那么理智,至少自己应该保持理智。
不过,现在怎么解释?对了,不需要跟前女友有任何解释。所以,她张口有些不负责地直接说:「你的邮件我看了,我的态度你也清楚。我已经有新女朋友了,盏秋,分手以后,我卫栖不做朋友。」卫栖抬起眼睛,前方正好有一辆小车掠过长长的路灯街道,消失在街尾里。
回头看向坐在窗边,正在与服务员微笑和对话的卢静雅,看向她耳边的打过摩斯的小卷发。五花八门的大型英式建筑,教堂的高角,罗马式的高长立柱、走色的霓虹灯,以及合法处处开放的赌场。她明白这里才是她真实的生活。没错,自己已经离开那一片大陆了。
从道别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什么再值得留恋的东西。
电话那一头很长的沉默,静的似乎可以清晰听见时盏秋呼吸。原来时盏秋已经开始了小声的抽噎,「呜呜……」
「我以为那一天在旋宫餐厅就说清楚了。」卫栖说得有些绝情,可她无法不无情,总要有人保持正常。
「可是……可是,是你先给我打电话的!」
上帝作证……那根本就是一个意外,是当时烟灰烫了我的手!卫栖觉得脑袋一下两个大了,这样肯定没完没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也不用管什么自己在时盏秋心中形象。她冷声道,「没错,我打电话那天就是为了告诉你,我有新女友了,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事实上,那一晚,确实自己跟高启岚牵手了。
「原来你是故意的!」时盏秋的口气变得恼怒,她厉声指责,「你怎么可以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2:Open Your Heart(2
「没错,我就是要炫耀一下,怎么样?」卫栖有些口不对心地说。
「哼!」
哗啦一声,时盏秋已经挂掉了电话。她到底听懂我在说什么没有?卫栖看了一眼手机,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擦镜布,把屏幕上的点点污渍抹了干净。把那手机插回了口袋中。踏着渐沉的夜色,重新走回『Nandos』烤鸡餐厅。
「老师,认识金原正吗?」
「知道的。」卢静雅点点头,抬手下意识理了理额角的卷丝,将它们划过耳后。「整理过他的档案,怎么了?」
「我们住一条街呢,前几天他帮我搬东西,人不错!」卫栖装作毫不在意地说起,但其实已经开始探金原正的家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