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医院上班。
上班时间是八点，但是医生们七点半就会在办公室坐好，等着交接班，顺便开个晨会。
秦小欢也不例外，七点十五，准时坐在自己的电脑前，一边翻看病历，一边啃面包，时不时啜两口咖啡，显得很惬意。准备下夜班的同事开始整理病历，写交班。
其他同事们也陆续走进来，看着早来的秦小欢也不惊讶。稳稳当当又热心肠的秦小欢很受这些同事喜爱。
“就歇一天啊。”
秦小欢的上级大夫调侃她，“还来不及想你，你又出现了，不能给我们留点念想吗？”
秦小欢立刻正襟危坐，收起了一身闲散。让自己看起来更诚恳一些，说，“那不是怕您想的太辛苦么？自然是早点回来上班了。”
秦小欢的二级（医生按照职称分为三级，一级就是考过了执业医师证的住院医师，所谓的初级；二级是主治医生及以上职称医生，三级是副主任以上职称。一般情况下，住院部的二级医生会和一级医生混编为一组，作为小组的决策者，当然最大的决策人还是科主任）
秦小欢的二级，姓吴，中年妇女，有点更年期。看起来和蔼可亲的样子，背后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生怕自己以后长本事了，会怎么样她。自己的黑状在主任那一箩筐一箩筐的，秦小欢都麻木了。生活原本不易，在遇上个这么不省心的上级大夫，可也真是，三生有幸啊。秦小欢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一种人，对上曲意逢迎，如下不遗余力的打压，这样活着不累吗？
所以秦小欢神经再大条，遇上她这个上级，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吴医生对秦小欢的表现十分满意。
因为秦小欢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了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等等肢体语言。秦小欢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去当演员可惜了。更可惜的是，演技都用来应付这种人了。
秦小欢吃完早餐，还没来得及扔，主任就踩着点儿推门进来，一眼看见秦小欢身前的包装纸，十分不悦的瞪了秦小欢一眼。
秦小欢赶快低下头，把包装纸放进自己口袋。心下叹气，这个祥记，哦，祥记是秦小欢私下给吴医生起的外号，意思就是原本是大德祥记，后来因为缺了大德就变成祥记了。叫别的太过于有针对性，叫祥记，估计也就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祥记，到底给自己穿了多少小鞋，以至于主任每每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真是难缠。
主任说，近期病人太多，要提高周转率，只有祥记逢迎着，对组的二级不置可否。提高周转率就意味着增加收住院人数，提高出院率。出于对经济效益的考虑，确实是个增加收入的好办法。
可是这个坑需要付出的是住院医师的身体健康为代价的––一个24小时的班，收三四个患者，你还有时间写写病历，晚上可以早点休息，半夜遇见抢救你也有精神去应对，当收住院病人增加到56789的时候，付出的精力可不是叠加的，而是翻倍的，因为越累就越应付不过来，越应付不过来，就越累。晚上无法保证休息，转天也无法正常下夜班，也许还要加个班才能完成手里的活儿。而且，每每这种时候，收住院的病人越容易出问题，一个不小心就会犯错误。
所以啊，临床医生，真是不是人干的活儿。而且，最主要是，对患者也不怎么负责任，治个七七八八就让患者走了，往往是没过几天，一些老患者会又回来找你，你怎么办？继续周而复始呗。
怪不得现在医患矛盾多，秦小欢觉得如果自己是患者，也不会接受医院的做法的，可是没办法，谁让医院明明在体制内，却被推向社会了呢。让医院自负盈亏，医院只能从老百姓下手，恶性循环，只能说生活所迫。
祥记抢先向主任保证，我们组没问题，秦小欢和自己组里另一个年长的早已独立值班的住院医对视了一眼，没有表情。对组的二级医生，略有艰难的开口说，“我们组还是尽量吧，还是医疗安全第一位。”
主任刚想发作，但又忍下了，哼了一声，“说交班吧。”
对组下夜班的住院医开始跟秦小欢这组人交班。
9am，交完班。查房。转一圈病人，差不多十点半了。这时候门诊被收住院的病人开始出现，秦小欢忙的脚不沾地，排床，问诊，开单子，验血，开药。连午间的休息都被占了。差十分两点的时候，秦小欢终于眼前一黑，低血糖了。快速的，从送饭箱里拿出早已凉掉的盒饭，左手拿着勺胡乱往嘴里扒了。右手还控制着鼠标，眼睛还在注视着电脑里反回来的报告。嗯。钾低，一会补钾。嗯？糖化血红蛋白高？要不要明天验验糖耐量。一边看，一边调整医嘱。忙的不亦乐乎。至于祥记，早就午睡去了。除了交班和查房，祥记很少参与别的，除非主任在还做做样子，主任不在，她也不在。
也好，培养了秦小欢的独立能力。为了避免出错，秦小欢只能更小心谨慎的应付。一般到了下午就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了，打了告知书，病情严重的下了病危，挨个和病人家属交待病情，然后让家属在各种各样的告知书上签字，以此来保护双方的权利与利益，如同交易合同一样，秦小欢不喜欢这样，但是没办法。谁对谁都没有信任，不如白纸黑字来的靠谱。至于交待病情，更是往死里交代，把一切不太可能发生，但是万一发生了就很严重的事情，翻来覆去的和病人交待。嘴皮子都磨破了，其实归根结底一句话，万一，我说万一，病人死这了，跟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什么发生的几率是千分之一，但是发生在您这，就是百分之百，这种车轱辘话一筐一筐的向外倒着。秦小欢觉得，等自己死了准得下地狱，因为这辈子活的太口是心非，废话太多。
秦小欢和各路病人家属各自耽误对方一下午之后，秦小欢才给自己冒烟的嗓子淋了点水。看了一眼窗外。天都要黑了。问了祥记要吃什么，祥记说随便，于是秦小欢拿起手机可着祥记的心思点了外卖。祥记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表示对此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