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碧城看着他点的菜,不动声色地看了唐山海一眼,而唐山海则是环顾四周,表情十分不对劲地站了起来,说了句,抱歉,我去下洗手间,然后就离开了。
徐碧城也随着他离开的方向撇了一眼,赫然看见了陶大春的身影。她心中暗暗□□一声,觉得棘手得很。她自是知道陶大春的出现代表的是什么,那是飓风队也在这里的意思,而飓风队存在的意义就是——她回头看着陈深,却发现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李小男正在啧啧称奇地看着她手上的那捧玫瑰花,徐碧城微微笑了下:
“今天是我和山海的结婚纪念日,他送的。”
惹得那个妹子羡慕的拍着陈深的背,说着,看看人家,结婚了都这么浪漫,再看看你。
陈深一脸求仁得仁的表情,说,要不你换个人试试?
气得人家小姑娘拉下脸,只能说,我去洗手间补个妆就闪了。
徐碧城看着李小男离去的背影,闷闷地说:“你别做太过分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
陈深却不理这个茬,反倒是将她放在桌上的玫瑰花拿过来反复地看,又放回去:
“玫瑰花,挺漂亮的。”
她抿了口桌上的茉莉花茶,然后轻轻地点头:
“是啊,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礼物呢。虽然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她笑了起来,“或许是来了上海,被这里影响到了吧。”
陈深眯起眼睛,心中更是一片漆黑。
他当年曾送过一串灯笼作为她的生日礼物,收到的时候她是那么高兴,但现在,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也许并不是忘记了,只是不愿意再提起。她在很用力地给彼此划下深深的鸿沟,目的是拒绝他的接近与试探。
是啊,她现在生活幸福,婚姻美满,自然是不愿意再想起这一切了。
他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今天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吃饭?”
徐碧城把茶杯放回到桌子上,又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捧在手心里。白玉色的杯子在她的手掌心里仿佛是透明的,她笑着说:
“原来是要去红磨坊吃牛排的,位子都订好了,但开车路过这里,山海看到门口的招牌和灯笼就走不动了,说是好久没吃湖南菜了,要不就在这里吃吧,”说着又喝了一口茶,“鬼知道他什么时候爱吃的湖南菜,在重庆的时候,他可是一点辣都吃不下去,看到四川菜湖南菜他应该胃痛得不行才对,幸好你刚才点了那个鳝糊,那个是苏州菜,而且他最喜欢吃。不然怕是一桌子的辣椒,他能生扛到明天早上吃早饭。”
陈深觉得脑子里什么地方的筋抽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对,但很快他摇着头:
“你能吃辣?”
“是啊。”徐碧城回头看着唐山海回来没有边回答道。“虽然我也是苏州人,但生来就爱吃辣不爱吃甜,每次山海做菜都不停数落我呢。他明明是个大男人,竟然爱吃甜的。”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们家是山海做饭,我真是不行。上次给他煎了个牛排,他吃了三天胃药。”说着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陈深的头更晕了,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当年那个在青浦训练营里看到他带的几块n_ai糖便笑得开心的徐碧城?真的是那个每当菜里有辣椒就一口都吃不下宁愿只吃米饭和馒头的徐碧城?真的是那个可以微笑地跑去厨房借锅和灶台,给他做了一荤两素一汤的徐碧城?
这时候有伙计往这里送菜,徐碧城让到了唐山海的座位上,坐到了陈深旁边,陈深定了定神,发现徐碧城的表情很紧张。
下一秒,就看到唐山海一个箭步跨上来,抓住了那个伙计的手腕:
“你这个鱼好像还没做熟吧,我太太胃不好,不能吃生的,去重新换一盘来。”
徐碧城紧紧盯着唐山海的动作,而那个跑堂的最终还是一鞠躬走了。她和唐山海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她又移回到了最里面的位子上,唐山海在陈深边上坐下。而李小男也回来了。
总算是平安无事。徐碧城想。
陈深则是一脸深沉地看着唐山海与徐碧城使着眼色,一语不发。
席上,徐碧城果然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对着剁椒鱼头之类的大快朵颐,和李小男更是话不停;而唐山海则只盯着那盘鳝糊,偶尔还因为筷子上沾了点辣油而用茶水不停地涮完才敢往嘴里放。
徐碧城把高跟鞋往地板上一掼,像散了架似的瘫在沙发上,看着脱外套挂皮包的唐山海,揉着额角说: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说陶大春怎么会在那里?”
唐山海静静地站在衣架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是前一任给他下的命令,刺杀各类汉j-ian,从小汉j-ian开始下手,”他喘了口气,“刚才我已经跟他说了,现在开始听我指挥,从长计议。”
徐碧城拉拉旗袍,坐了起来,恢复了她大家闺秀的样子,翘了只二郎腿,手指转啊转地:
“少来,当我不知道?你是舍不得陈深吧。”
唐山海慢慢转过身,笑着对她说:
“今天,谢谢你,”他走到沙发边,轻轻摸着她的头发,“陶大春过去的时候,你是故意坐到陈深边上挡着他的吧。”
徐碧城伸手环住唐山海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身体,微微地点头。
眼泪,却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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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陈深忽然梦见了三年前,他与徐碧城尚在青浦训练营时的情景。
大部分都很模糊,但只有一段却异常清晰。
梦里的徐碧城坐在他身边,面前是一大片清澈的湖泊,她的脑袋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他则吹着口琴——那把她送的口琴。
那是一把闪亮亮的十孔布鲁斯口琴。
他一开始真是不会吹,由她笑着伸手取过,小小的口琴在她的演奏下发出清脆明亮的声音,然后她又递还给他,说,下次你要吹给我听啊。
梦里的她笑得那样动人。
梦醒来的时候陈深摸着自己的脸,却只发现一手的眼泪。
在黑暗中,他大声地笑了起来,笑到咳嗽得停不下来。
他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那个少女,即便是现在。
他又想起下午在资料室门外,听到徐碧城和柳美娜的聊天。
柳美娜一直是很羡慕徐碧城能嫁给唐山海那样的男子的,既高且帅,又风度翩翩,还有能力,最主要的,对自己的妻子好得说一不二,又会送花那套浪漫戏码。简直是全无缺点。
听着柳美娜这么夸,徐碧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细声细气慢慢地说,其实这些都是外人看到的,我和山海认识了十几年,彼此连对方肚子里的蛔虫是直的还是弯的都知道。你看他现在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早两年也是喜欢玩口琴玩乐器的人呢,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吹了。想想还是满怀念的。
柳美娜啧啧地点了点她的脑门,一脸的艳羡。就在我这样的老姑娘面前说这些,是想让我羡慕死你么?有那么好的丈夫。她对徐碧城这么说。
然后就听得徐碧城轻轻笑了一下,又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地说,好是好,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啊。
陈深仿佛听到了徐碧城的叹息声。
他感到了十分的不满,虽然他没有资格这样做。
但对于那个能得到他心目中最美好的少女的男人,竟然如此不珍惜她,陈深觉得自己是有权力不平的。
应该吧。
徐碧城进一分队队长室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要单独面对陈深。
其实陈深并不是个严肃可怕的人,相反,更多的时候他是很能让人放松及懈怠的类型。大约是会说话的关系。
陈深正站在沙发和茶几边等她。
她微微一笑,还是走了过去,才看到茶几上放着一盒高级的苏州点心。
陈深说:“有人带给我的,我记得你也是苏州人,应该会喜欢这种点心。”
徐碧城愣了一下,像是不确定面前这个男人的目的。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揭开盖子,忍不住赞叹:“啊,这个糕点,很难买到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很高兴的样子,“山海最爱吃这个牌子这个味道的点心了,但好多年没回去,以为吃不上了。”说着又把盖子盖了回去,“我能带回去么?陈队长?”
陈深感觉自己被直面揍了一拳,徐碧城的反应噎得他完全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慢慢地吐字:
“你和你先生,感情真的很好。”
至少从外表看来如此。徐碧城在心里苦笑着。随即她又抬起头,露出完全没有y-in霾的笑容:
“陈队长,我也觉得李小姐和你真的很登对,什么时候请我和山海喝喜酒呢?”
陈深觉得自己又被噎了一下。他感到徐碧城是故意的,她故意选择这种让谈话无法继续下去的方式来抵御他。他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悲。
但他还是坚持着,问了下一个问题:
“你的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要不要我给你修一下?”
徐碧城像是愣住了,接着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陈队长真会开玩笑,哪能请您动手。”她站了起来,微笑地向他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她提着点心盒子推开二分队队长室的时候,唐山海正在打电话。听到有人进来,他先抬头看了一下,发现是徐碧城,松了口气,匆匆结束了电话。
“这个时候来找我,可不寻常。出什么问题了么?”
徐碧城一脸不高兴地把点心盒子几乎是掼到了唐山海的面前:
“吃吧,你的老情人送的。”听着语气就不对付,“你到底跟他说了多少事情?从你的口味到喝咖啡的习惯到喜欢吃的菜到喜欢吃的点心,他都了如指掌。”偏巧我跟你的口味又差那么远!好吃的都吃不了!可恶。
徐碧城气得腮帮子鼓鼓的,瞪着唐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