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心天下 by 念柳【完结】(10)
2019-03-27
作者|标签:
“恩,最长一年。”
闭上眼睛,感受着身前人心脏的搏动和呼吸的起伏,李慕维便只想这样沉沉睡去而已,仿佛这样自己就可以永远拥有眼前的这刻,这人。
果然如顾云礼一语成谶,在他出使后大概三个月,梁国联合晋国周边的曹卫韩三国,突然向晋国的西部和南部边境发起进攻。尤其是梁国,由怀化将军翟拓夫领兵,不到两个月就连下晋梁边境十四座城池,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直抵晋国第一大河天阳河畔,才因为晋军仗着河水天堑和奋起反击,攻势有所阻挠。但依照目前的形势看,想来攻克天阳关主力守军直逼盛阳也只是时间问题,正所谓“天阳失守,晋都不保”,李慕络命令太尉韩广,一定要死守天阳关,力战到底!
同时,在晋国的南部边陲,曹卫韩三国同时出兵呼应梁国的进军,虽然进攻势头并不猛烈,但因为晋国多数兵力都投在西部对梁的作战上,导致南部兵力相对薄弱,使得四座城池也被三国兵力联合攻陷,所幸韩广派大将刘训及时出援,有效抵挡了曹卫韩的进军,但两线作战仍旧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顾云礼也正奔走于北部和东北地区蔡鲁等国,期望能有效稳住局面。假如使得晋国进入三面作战,则大势去也。
在晋梁进入天阳关守卫战大概四个月后,晋国细作传回消息,梁王冽已从洪都出发赶往前线亲自指挥作战,号称要在两个月内拿下天阳关,直逼晋都盛阳。
“陛下,此事确然不假,天阳关闵力行将军传回消息,言十日前梁军中军大营已经竖起王旗,梁国军士因此士气大增,前日起已经有部分军力突破,渡过天阳河浅谈,开始围攻天阳关。照此形势,如若不救,只怕不到两月,便是围也围死了天阳守军!”太尉韩广那如虹的嗓音也因为最近战事的不利而显得暗哑,连头发也似乎在几个月内灰白了许多。
沉吟一会儿,李慕络扫视在场众官,神情肃穆的道“太尉所言极是,不知在座众卿可有良策解此危难?”
“陛下明鉴,当下之际,最好的便是请求出使魏国,让魏王派兵来救,则合我两国之力,便可使梁冽退兵固守。消耗战开始,对远赴晋国的梁冽来说,胜算极小,天阳之围自解。但太后执意于晋魏嫌忌,日前多次驳斥出使魏国,怕是不会答应。还有一法,不过……风险极大……”
“杜丞相但说无妨!”
“想来如此形势,天阳之围是必救的,但是形势对我们还是十分不利。当下最好的方法……便是仿效那梁国,由陛下领援军御驾亲征,则天阳士气大增,必然殊死抵抗以报君恩。只是此法成则成矣,败则……”
“杜丞相此法风险太大,请陛下三思。想那梁冽围攻天阳关,便是要击我晋国必救之处,怕就是要引得援军到来,群起而攻之,使那‘围点打援’之法呀!陛下御驾亲征太危险了,请陛下三思!”御史大夫顾若臣在朝上一般很少发表观点,但一出口向来切中要害。果然听后,众大臣都陷入沉思。
“顾御史思虑的极是,但是如今天阳关危机,如果我们放任不管,那盛阳危矣。”
“薄少府顾虑的也是,救我们是一定要救的,顾大人的意思是我等不需非要陛下御驾亲征,可另寻良将救援天阳……”
“吕大人,如今不要说大将都在前线作战,便是太尉大人亲自出马,也不及陛下的威望和作用给军士的带来的鼓舞大,况且那梁国……”
高坐在王座上看着殿中众臣七嘴八舌,各持己见,实际上李慕络已经早早下了决定,从作为王的那天起他便已经有了这种觉悟,温润的声线道出的却是凛然的话语“各位大人,此事无需再议了,寡人已有定夺——便听从杜丞相之言,由寡人御驾亲征,去救那天阳之围!”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顺这里的人物势力流派关系……从头看到现在应该能感觉到这个派系
☆、第 29 章 天阳大战
虽然已经在脑中勾勒过千百遍,自己脱下那繁复的王服,一身戎装提剑上马的时刻。但当真正面对眼前数万双坚毅与敬慕的眼神,在艳阳下专注的凝望你时,那甲胄分明、战马嘶鸣、王旗猎猎,仍旧使得李慕络感到一种太大的责任与压力。
作为这军队的灵魂,作为万千子民的希冀,作为自己家族的当家之人,去保卫这片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沃土,李慕络不知何时起,便已经有了这种自觉与责任。他知道,他的性格太过温和、他的肩膀还太单薄,他的手掌没有因练剑而磨出厚厚的茧子,甚至他没有,上过一次真正的战场,亲手杀过一个人。
但李慕络从成为晋王的那一天开始,甚至更早,便知道这是家国交给他的责任,从他登上那崇明宫的高台起,便身不由己。
称孤道寡,成了王便是永远的孤家寡人。在危难前,众臣万民都在仰仗着你的引领与救赎,却从没有人想过,这高台上的王,是否也需要有一个臂膀可以支撑,可以依靠……
“络儿,你没得选择……”
这是父王在临终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便因为过重的伤病而耗尽元神而逝,那个坚毅的男人,终究是为了这家国而献出了全部,而自己,也逃不过这宿命。
正如告知母后时,她悲恸与无奈的眼神,却只能无声点头。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军士,李慕络突然想到了这次的对手,梁冽。
他,怕是最享受这种时刻的吧。天生的王,绝不会如自己这般,在开赴前线时,感到那身甲胄的沉重。
运劲右臂,拔剑出鞘,清冷的剑光映着先行的路,或生……或是……死……
晋承乾六年,因梁国国君梁冽亲率大军二十万,围攻晋国战略要地天阳关,兵锋直逼晋都盛阳。晋王李慕络领精兵六万,开赴前线,救援陷入水深火热的天阳关,梁晋在天阳河边布下重兵对峙,史称梁晋天阳之战。
两军会战伊始,晋军援军六万对战梁国二十万精兵勇将,事态对晋国一方很不利,既要解救天水之围,又要守住关卡,任务颇重。先期部队与梁国大将狄林统领的先锋骑兵一万交锋而损失惨重,梁冽果然在晋国援兵到来之处布下精锐,想要围点打援,从根本上瓦解晋国兵力。好在李慕络亲自坐镇前线,晋军顽强突围,使得双方都没有因此而有明显的进退,战事仍旧处于胶着状态。
“启禀陛下,我军前线回报,因此次狄林所部骑兵为梁国精锐,本次突围我军死伤六千余人,双方战况局势仍不明朗,但如果时间继续拖延,无法合兵一处,恐怕天阳关内军心浮动,不攻自破,则晋国危矣。”已经多年不出征的太尉韩广,因情势危急,李慕络御驾亲征,因此也赶到前线,以为万全。
“太尉大人所言寡人也知晓,只是现今我们自保尚可,想要突围和天阳关闵力行将军合为一处,恐怕难上加难……”在厂众将也知道如此形势,都摇头忧虑不已。
“陛下明鉴,就目前形势看,我军主要问题是敌众我寡,而又时间紧迫……恕臣等无能,现尚无良策,只能以守为先,再图大计。”骠骑将军徐练向面有忧容的李慕络说道。
就在众将都束手无策之时,突然太尉身后的一个声音道“恕微臣僭越,微臣不同意徐将军的话!”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众将都纷纷看向太尉身后那高大的身影,惊愕于是谁敢于公然挑衅骠骑将军乃至太尉大人的话语。
“陛下恕罪,这是微臣末子,现任羽林中郎将的韩越。因今次出征,光禄勋大人恰派犬子担任护卫,微臣也是昨日得知。小子粗鄙无理,还请陛下和徐将军恕罪。”
“太尉大人言重了,正所谓英雄出少年,况且老徐我听说太尉末子几年前与顾大人之子并入山学艺,怕也是所成归来,便听听他的意见吧。”骠骑将军生性豁达,喜爱良才,听到韩越反驳自己,反而对他产生了浓厚兴趣,想看看这年轻人的本事。
“陛下,各位大人,正如徐将军所言,我军现在情势很不利。问题就在于兵少而时间紧迫。现在微臣有一良策,但还需陛下和众将军参详。”
在得到李慕络的首肯后,韩越便娓娓道来自己心中所想,引得在场众将频频点头,都对这位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对军心和战局的把握惊愕不已。
第二日,晋王李慕络发布诏书,天阳大战形势非常,因此凡是无功勋者,可自报于各部领将,选拔后交由骠骑将军徐练和副将羽林中郎将韩越统领,突袭梁军。本次突袭中有大功者,论功行赏,不仅将士本人,包括家人亲属皆有赏赐;对死难将士家属,每年将派使者慰问,赏赐他们的父母,以示不忘。
此令一出 ,满军哗然振奋,争相报名者不计其数。最后经各部选拔出三万名骁勇兵士,联合战车五百辆,骑兵三千人,由徐韩二人领兵,决定于四日后对梁军先头的围城十万大军展开交锋突袭,以解天阳之围。
在出征前,灯火通明,照射有如白昼。韩越拍马上前,拔出腰间的宝剑“凌雀”,看着那剑尾处的空挡,微一沉吟后,收敛住眼中深情,用他那特有的男性磁音坚定的对几万将士高言:“本次出征乃浴血之战,成则万事功名,我等定不辜负大王对我等的厚爱!本次天阳大战,徐将军和我韩越誓与大家共存亡!陛下虽对我等体恤,但三军中,如果车兵不能缴获敌人的战车,骑兵不能俘获敌人的战马,步兵不能俘获敌人的步兵,即使打败敌人,何谈有功?如何对得起陛下厚恩!”
“韩将军所言极是,我等必誓死报国,以报王恩!现在,出发!”随着骠骑将军一声令下,近四万名甲胄分明,如狼似虎的晋军便向围城十万梁军发起猛烈进攻,那响彻夜空的隆隆战鼓,便如同震耳雷鸣在天地间回荡一般,振聋发聩。
骑兵扫荡,战车压顶,便是一向傲视天下的大梁雄兵也在那震天与血腥的嘶吼中颤栗了心肺。
只见韩越一马当先,带领先锋骑兵冲入敌阵,将梁军铁桶般的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之后徐练在中军派左右将军带队由两侧包抄,一时间杀声震天,血肉横飞,只有敌人数量一半的晋军仿佛冲入羊群的恶狼,血红的双眼在灯火下分外吓人,屠戮着大惊失色的梁军。
前面的战友倒下,自己的戈矛断裂,都不能阻挡这四万晋军的步伐。刀口卷了,便捡起死者的矛盾,踏着成片的尸体继续拼杀,一时间这天阳关外便成了那梁军的修罗炼狱。
见到城外的杀声震天,城中的大将闵力行也借势率部突围,带领城中一万骑兵与城外援军呼应夹击,将本就大惊失色的梁军杀的一时溃散四逃,互相踩踏之声不绝于耳。
在战鼓震天中,血色浸染了猎猎招展的军旗。晋军已经如地狱里初生的魔鬼,踩踏着尸体前行,迸溅的血液便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残肢断臂也无法阻碍他们的行进。便在这凌烈萧杀中,由徐练和韩越领导的天阳关大战取得了以少胜多的辉煌战绩,收缴敌军战马和车辆无数,便是那敌军大将狄林,也死于乱军之中,天阳之围顿解。
“启禀陛下,那晋军已经突围进天阳关,如今杀声震天,我军四散溃败,死伤过半,狄林将军也已死在乱军之中……陛下……您”正在回禀的聂修远见到自家大王的反应和幽深眼神,惊的全身一阵。
“无事!”随着一声玉器碎裂之声,正在河对岸中军王帐中的梁冽闻此大变,竟生生将手中的玉盏捏碎。
低哑着声音,梁冽问正单膝跪地的聂修远道:“修远,此次晋国带兵突袭的是谁?”
“回陛下,微臣听闻是骠骑将军徐练和羽林中郎将韩越。”
听到韩越的名字,梁冽本来的冲天愤怒倒反而突然被浇灭了一些。坐回王座,细细的思量了半晌眼前形势,梁冽勾起嘴角,修长的眼尾危险的眯起,轻轻对身边侍立的妖艳男人道“好!好个韩越!哼,李慕绵,韩越!杨慎,既然他们先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我要让他李慕绵知道,想要利用我梁冽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陛下。我们要的人终究是逃不掉的,想要坐收渔利的人也终究是要还的。微臣心中已有计较,只等陛下吩咐,呵呵呵呵……”斜倚王座的红衣男子望着河对岸的冲天火光发出魅惑十足笑声,那延伸入颈的红莲仿佛也因为他的微颤而愈发绽放艳媚,却又不自觉让人后怕。
天阳一战,晋军以不到对方一半的兵力,大获全胜,杀的第一强国梁国铩羽固守天阳河对岸,一时间震动天下。韩越也因此而一战成名,被晋王李慕络破例升为右将军,金印紫绶,位同上卿,继续和骠骑将军徐练合力领兵左翼,作为本次晋梁大战的主将参与战事谋略。
天阳大捷的消息传回盛阳,王都之迫亦解。一时间上至晋宫权贵,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士气高涨。赵太后还特另赐本次首功之臣韩越加号给事中,韩越年二十八而封将拜相,在晋国武将中是绝无仅有的。天下都言,晋国“文顾武韩”,将顾云礼和韩越并称双杰。
在晋国的荣坤殿中,李慕绵边听着子易的禀告,边把玩着一块看来本该镶嵌在宝剑利器上的碧石,薄唇边挂着笑意,凤眸之中流光溢彩。而这,却是子易以前很少在自家主上眼中看到的,除却韬光养晦和精明强干之外的缱绻温柔,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绵女王连梁兽兽都敢算计呀~~~
☆、第 30 章 夜袭阴乡
天阳大捷使得整个前线晋军士气大增,再加上援军与天阳关的四万守军合兵一处,总数十万之众,而梁国相对的死伤,使得二者间的差距明显缩小。虽然在兵力上仍有不足,但好在晋军新胜,士气高涨,再加上李慕络听从韩越的奖赏制度,使得晋军个个以一当十,摩拳擦掌,想要在接下来的战役中立功扬名。
李慕络也因为盛阳危机解除,此时兵锋对己方有礼,那连月来的愁容也舒展了很多,加上他本性中的温文一面,虽然居高位多年而不骄,商议战略也不因自己是大王而固执己见,反而颇多接纳各个将军的意见和经验,整个军营可谓主将和谐、团结齐心,共抗大敌。
“启禀陛下,从洪都的细作传回消息,梁军最近增兵动向明显,驻守在嘉荫关的大将倪非似乎正在集结手下七万大军,准备开赴天阳前线增援梁冽和翟拓夫。看来天阳大捷让梁冽恼羞成怒,准备起大军讨伐我国,如果让其增援部队赶到,我军将又陷入被动。”太尉韩广拿着新传回的情报文书,脸上忧虑仍没消除。
“确实如太尉所言,我军新胜,正应该借此良机,一鼓作气将梁国赶回洪都,否则大局仍是对我方不利……寡人想听听徐将军和韩将军有何想法?”
“微臣最近也与小韩将军对此事忧心,虽然新胜,但毕竟梁军未撤。自武成太子之名威震天下起,梁冽还没有败在谁手里过,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让倪非的援军到来,我军危矣。”徐练也表示同意韩广的推测,沉吟后继续道“为今之计,小韩将军建议,我们应马上抄后路偷袭阴乡,断其粮草补给,才是釜底抽薪之法。到时即便倪非的大军到来,粮草不足,也不得不退兵。微臣与向将军、闵将军等商讨,认为此法可行,只待陛下定夺。”
“恩……阴乡是其粮草囤积重地,定然守备森严,寡人只怕……”
“陛下顾虑的是,但据微臣探明,那守卫阴乡的范恩生,虽然骁勇却无智谋。况且梁冽托大,不会料到我们敢绕到他大军后面偷袭粮仓,只派了一万军士守卫。微臣建议,由陛下亲率精锐骑兵六千人,向将军和微臣从旁协助夜袭阴乡,父亲和徐将军等镇守大营,我军在陛下带领下士气高涨,则一战可退梁军,解我晋国之危!”韩越听得李慕络口气松动,虽然自己对现今的陛下并无好恶,但为了心爱之人的大计,须坚定其前往决心。
因梁军新败,士气低迷,为了迷惑梁冽,晋军仍旧会出兵对峙。而由李慕络、护军将军向缅和韩越等人带领的六千骑兵终在两日后的月黑之夜,自天阳河东起,绕路包抄,直奔阴乡而去。虽然此路相对更远,但好在沿路都是密林掩护,因此未遇梁冽别寨,有三两军士发现也被立斩马下。
到了阴乡已经接近四更天,不过有李慕络亲临,将士都士气高涨、不觉疲惫。
在此,韩越将军队兵分两路,李慕络与向缅一路,自己一路,从双向包抄阴乡。
瞬时间战鼓齐鸣,喊杀震天,熊熊火光照亮了前来屠戮的众人。晋军六千骑兵冲入还不知觉的阴乡,来回扫荡,斩杀反抗的敌军。刹时只见火光漫天,梁军的粮草便燃了起来。
正在全军为夜袭成功高兴之际,只听外侧突然擂鼓震天,火把同明,照射有如白日,那火光之中,只见写有“梁”字的战旗迎风而舞,正如他的主人一般嚣张无比,彰显着自己志在必得的决心。
等到大家回过神来,外侧的骑兵已经冲进阴乡,而那本来已经燃烧的粮草却也奇怪的渐渐开始熄灭,紧接着由寨内涌入多队钩镰手,专门对付晋军骑兵,一时间形势立转,人呼马嘶之声不绝于耳,已经全然冲入阴乡的晋军俨然成了猎手围捕的猎物。
“陛下,不好,我们中计了!陛下,由微臣保护陛下突围出去!”向缅对震惊不已的李慕络大吼,一边砍倒几个冲过来的敌军。
当李慕络听到“中计了”几个字时,本来因为刚刚突然出现的逆转而惊恐不已的心境,突然倒静下来不少,仿佛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告诉他“我们中计了”而已。
死在战场,这是李慕络出征时便有过的觉悟,因此当战局转换,他被向缅牵引着在乱军中机械的挥舞着长剑时,那一向温润的面容因为浸染血液而格外触目惊心,竟显出一种决绝的美丽与气魄来。
李慕络心中已经做下了必死的决心,因此当身边的向缅中箭落马时,他被火光照的苍白的脸孔上只是悲伤,而没有恐惧——就像父王临死时说的“你没得选择”,正如他的一生背负太多,从来就没有为自己做过选择。
“你没得选择,因为你是王!”这是李慕络在陷入黑暗前脑中回荡的最后一句话。
收回张开的硬弓,转手交给从旁的聂修远,梁冽凌冽的眼神扫过那仍旧在乱军中厮杀的身影,亦如当年在莹池桃林,即便明知无胜的希望,还在为了那该死的尊严而耗尽最后一滴血。
真是傻瓜!
脚下用力蹬于马蹬之上,眼过万军,梁冽仿佛回到了当年,那落英下也是如今天这般满身浴血的人,只不过那年,只是两人,如今却是千军对垒——而这次,没有他李慕络妄想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机会了。
看到聂修远已经冲入敌阵将已经被团团包围的猎物击昏,梁冽修长眼尾滑过一抹笑意。拉过缰绳,调转马头后,对一旁马上巧笑嫣然的杨慎道“李慕络醒后,让随行御医给他好好处理下伤势,然后将他带到我中军王帐中……在这之前他要是敢寻死,那你杨慎颈上的这支莲花怕也要跟着折断了。剩下的就交给你和范将军了,记得给李慕绵和韩越一个教训。”
“陛下对人家真狠心,对晋王陛下倒温柔的不行呢。”
“你的话太多了!”
了然的笑看着绝尘而去的梁冽,杨慎轻轻理了理被风吹散的鬓发,对身边一脸虬髯、形态粗莽的范恩生道“范将军,是否已经围住敌军?”
“回杨侍中,因为那韩越谙熟兵法,已经组织了有效突围……因此尚未……”一句话未必,只感到一阵凌厉的羽箭锋芒,杨慎刚刚缕过的鬓发应声而断。
用指腹抹了一把微微刺痛的颧骨,杨慎眯起媚然的眼睛,看着那一丝鲜红,抬眼看着将弓箭置于马侧,已经带着百十铁骑突出包围的韩越,勾起唇角。
“韩越,以前倒是小看你了呢。很好,很好……看来以后日子不无聊啦,呵呵呵……”
掩袖轻笑,美丽的男人转头,唇形完美的嘴巴说出的却是残忍的话语:“范将军,传梁王指令,击杀晋军残余,一个不留!有乞降者,就地坑杀。”
回头望着已经策马跑远的高大身影,杨慎缓缓举起手掌,舔过那沾了血迹的指尖,那颈间绵延至脸颊的红莲仿佛因舌尖的动作而绽放开来。闭眼细细体味了那久违的血腥气息后,杨慎冷然道:
“除此之外,马上对外放出消息,言晋王李慕络夜袭被俘,晋军六千铁骑全军覆没,而韩越,便是那出卖主上的叛徒!”
作者有话要说:络络~~哎【写文的小趣闻】到了本章络络终于沦陷了,被梁冽抓到。为了剧情和人物性格把握,小柳昨晚和本文中梁冽童鞋的原型(是的,你没看错,梁兽兽的性格是有原型的!!不过该君不知道喵~~其实别的人也有原型)唠嗑。该君是个热爱运动的工科男一枚,小柳说构思了一耽美小说,自觉故事还挺有意思,和他讲讲,于是就用了N久讲述,是整个系列的完整故事哦。该君在忍着强烈的耽美冲击听完后,我说你有什么想法。该君表示绵女王真妖孽!小柳说这不是重点,然后抛出问题,说如果你是梁王梁冽,权力无限大,可以为所欲为,怎么对络络呢?于是在一问一答中,该君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和做法。其中给小柳深刻的一句是“他不再是晋国的人了,以后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本王的人!”在最后,该君都以为这个故事只是在小柳脑子里,不过他作为工科男人,不会上JJ什么的看小说的,哈哈。小柳最后和该君说,梁冽的原型是你呀!该君表示压力山大。
☆、第 31 章 赵襄王后
“夜袭失败,晋王被俘!”
“主将韩越,背主求荣!”
“梁军压境,势情危急!”
这一个个流言仿佛一柄直刺心窝的利剑,狠狠冲击着晋国的王都盛阳,残忍的豁开那帝国的胸膛,便是最为刚强的信念,也无力抵抗这突如其来的钝痛。
刚刚还为天阳大捷欢欣鼓舞的人们,就似从炎炎夏日瞬间直坠数九寒冬,京城内外人心惶惶,只感前途无光,国难当头。
但是在这所有人里,只怕有一个人是伤的最重的,那便是这晋国权力角逐的中心,宫闱斗争的胜利者,威仪慑于天下的晋襄王后,当今晋王的母亲,那素以果敢狠辣著称的赵太后。
尽管天下言其辣手无情、祸乱宫廷、不守妇道;即便国内诟病其干预朝政、淫威冠主、排除异己,但是同样的,没有人敢于轻视这位赵太后对于晋国的作用和在政治上的成就——襄王在时,她辅君监国;襄王薨逝,她力压逆己,辅佐新君。无论天下悠悠众口如何评价,赵太后都可以一女子之身,立于各大枭雄之列。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即便她强悍精明、不让须眉,可终究,她也是一个男人的妻子,五个孩子的母亲。
在丈夫离世时,她没有嚎啕痛哭,而只是在王陵中独自守护了十天,回来便雷厉风行铲除某些不服新君的公侯权贵。
曝尸三日,是她的作为。
但是这次,她老了,将近七年的光阴虽然不长,但对于一个中年丧夫、常年纠葛于权力纷争中的女人,突闻长子被俘,生死未卜;外来强敌压境,国家危在旦夕……
这一切,足以让这个近年来隐疾缠身的女中枭杰,五内俱焚,鲜血再也不受控制的从那对于女人来说过于刚毅的唇边溢出,滴落在太后玄黑的锦袍上,没入无尽的黑色中去。
在崇明宫众臣的惊呼中,赵太后袍袖挥展,止住台下已经慌乱的众人。
轻轻阖眼,压抑住胸中还在翻滚的血腥,赵太后沉声道“国难当头,百姓已然慌乱,众卿再如此惶急,这晋国何以自持!”
“太后明鉴,如今陛下陷于敌营,生死未卜,还望太后保重凤体!微臣已经令天阳大军速速擒获韩越,为陛下报仇。”
紧握扶手凤头,赵太后审视的眼光扫过丞相杜平原恭谨的身影,又不着边际的看向那列于王公贵族末尾的孝诚君李慕绵,此时那人也是垂首而立,显得卑微之极。
眼中闪过疑惑,最近赵太后间或得到密报,言孝诚君最近与丞相府往来颇多,似有异动。
其实,从李慕绵小时候起,赵太后就不喜欢他,当然这很大程度与齐夫人的受宠有关。后来,齐夫人猝死,天下都道是赵后所为。
此言不虚,她也不屑于欲盖弥彰。
本来是要再想方设法毒死那狐媚的儿子,但是先帝襄王虽不追究自己,却也从此处处暗中保护李慕绵,便是自己的长子惠文太子和三子修成君,也在言语里暗示希望自己放过那苦命之人。
其实所谓齐氏一族,虽然地位低微,但却世代经商有道,是晋国有名的商贾大族。在襄王还是不是太子时,便跟从支持,也算为其即位立下汗马功劳。不过为了限制权势,齐氏无人在朝为官,仍旧混迹商贾,倒也相安无事。
后来襄王病情渐渐沉重,那自齐夫人死后便卑微之极、悄无声息的李慕绵居然自愿找上自己,甘为面首禁脔,只为苟且偷安。
几年不见,当时的赵王后发现,当年的稚嫩孩童如今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李慕绵成功传承了母亲的美貌和襄王的英挺。不过虽然面容俊美却没有丝毫女气,英眉凤目,与那环绕身边的面首男宠相比,卓然超群。
望着恭谨的李慕绵,赵后似乎能在他眉眼中看到襄王的影子,恰似一个恭顺陪在自己身边的爱人。但是自己真正的丈夫,对自己的敬却多于爱,他们更像是政治上的同盟,而不是夫妻。便是自己找再多的风流少年,自己的丈夫也只是一笑而过。
当时的赵王后知道自己对李慕绵的情感是矛盾的,既希望这眉目间有自己丈夫影子的少年在自己身边,又痛恨他的母亲夺取了自己丈夫的爱,除此之外,也要忌惮他为了报仇雪恨威胁自己和李慕络的权位。
其实越是美丽的东西,强者越想击碎这种美好,尤其是美丽无法自保,控制在自己手里时。从此,赵太后经常让自己的面首等人羞辱折磨李慕绵,一为试探、二为震慑、三为报复。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