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摧的太医
温热的血液涌出,剧烈的疼痛让谢容淮瞬时完全清醒,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栗。他下手极狠,割开的伤口深且长,但避开了要害之处,他要到的不过是最难以忘记的震慑作用。
颛孙毓很快觉察到不对劲,抬起头看着白皙肌肤上夺目的红色,惊叫出声。
鲜红的血液让他不可抑制的想起谢容淮差点丧命的雨夜。
“殿下,怎么了?”琭桢慌里慌张的闯进来。
“快,快去叫太医过来!”颛孙毓惊惶的命令道,一边用手压住伤口,一边扯过自己的衣服盖在谢容淮的身上。
琭桢瞧见谢容淮满是血污的脖子,却很快镇定下来,“殿下,要是太医知道您将谢大人藏在这里……”
“那怎么办?”颛孙毓脑子里除了血色外一片空白,已经忘了该怎么做事。
琭桢急忙说道:“不如由微臣来吧!殿下,请您将谢大人安放在床上,微臣去取药箱!”
谢容淮盯着惊慌失措的颛孙毓,眸中闪烁着讥讽之色,苍白的面容上露出笑意,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说过,如若有人禁锢我自由,我会选择一死。”言罢,昏过去,无声无息,像死去了一般。
颛孙毓心头大为震动,谢容淮说的十分决绝,无法反驳。
他后悔这样对待谢容淮,他压根没有想到谢容淮真的会坚决到选择自裁。
谢容淮一直是快活潇洒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裁?
他错估了他的心思……
琭桢很快取来药箱,手脚麻利的抹药止血,包扎伤口,然后对呆立一旁的太子殿下说道:“幸好伤口稍偏了点,没有伤到要害,无性命之忧。”
颛孙毓的眼睛开始酸涩,如果没有药力让人意识不清,谢容淮很有可能就割在自己的咽喉上了。
他垂眸望着纱布上的一抹淡淡血色,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琭桢吩咐小内侍去煎药,然后小心翼翼的垂着头站在太子殿□后,闭紧嘴巴。
颛孙毓将脸埋在双掌中,双肩不能自已的颤抖,小声的啜泣声在殿内回荡。
“殿下,”忙了半宿,谁都是疲累不堪,琭桢给国舅爷灌下药汁和解药后,轻声说道:“明日有早朝,请殿下早些就寝。您这样疲困,很容易让皇上看出端倪。”
颛孙毓沉默了片刻,声音嘶哑的说道:“琭桢,你好生照顾谢大人。”
“是,殿下。”琭桢应道。
颛孙毓通红的眼睛看都不敢看谢容淮,哪怕昏睡中的谢容淮丝毫不知他的目光,逃也似的奔出偏殿。
翌日早朝之前,颛孙毓来到偏殿,看到琭桢焦虑不安的在殿内来回走,不时摇着头自言自语“不行不行”。
颛孙毓站在门口,问道:“怎么了?”
“殿下,谢大人半夜起高烧不退,想尽各种办法也无济于事。”琭桢如实说道,“怕
是那药造成的……”
颛孙毓盯着心腹内侍,急切的问道:“那要怎么办?”他不懂医术,全凭琭桢了。
琭桢跪下,“微臣医术有限,得请太医过来瞧瞧了。”
颛孙毓思量再三,“你去找个太医来,顺便派人扣押其家眷。待谢大人的病情,你可掌控之时杀了太医及其家眷。”为了秘密不外泄出去,不得不小心谨慎的杀人灭口。
琭桢稍怔了一下,应下了。
待太子上朝去之后,琭桢差人去太医署请来一位姓佟的太医。这位佟太医赶到延辉宫,一见需要诊治的人竟是通缉多日的谢容淮,细思之下惊出一身冷汗,在琭桢的注视下,极力的掩藏自己的情绪。
琭桢隐晦的道出谢大人曾吃过什么后,对正在开药方的佟太医说道:“还请您给太医署告个假,留在延辉宫中好生给谢大人治病,至于您的妻儿,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照顾着了。”
笔尖不受控制的一歪,佟太医大惊,“你这是?!”
“是好让您安心。”
话是这么说,但佟太医怎么会不明白,太子是拿妻儿性命来要挟他不说出通缉犯人藏身延辉宫的秘密。再一联想谢容淮所吃的药,手腕上略青紫的痕迹,太子和谢容淮什么关系,答案呼之欲出。
此类宫廷隐秘,佟太医不是没有听闻过,如今事情落在他头上,他是案板上的鱼肉,太子是刀俎,只有任人宰割一条路可走。
佟太医欲哭无泪,只能点头谢恩,假装心无旁骛的继续研究药方。
他寻思着早有听闻谢国舅爷心性良善,必然不会任由无辜者受害,现下只能病急乱投医,使出浑身解数想办法让国舅爷尽快苏醒,寻求救命之法。
傍晚时分,谢容淮终于退烧转醒,佟太医欣喜的拿出早备下的药膳方子让琭桢大总管忙活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佟太医再也装不了淡定,跪在床边哭求:“谢大人,请救救下官!”说着,将琭桢的那一番威胁,一五一十的道出。
谢容淮的眸光沉静如止水,吃力的抬手拍了拍佟太医的肩膀后,半天挤出一个字:“好。”
佟太医恨不得磕响头,感谢谢氏十八辈祖宗。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谢容淮对佟太医眨眨眼睛,随即闭上眼睛,假装仍在昏睡。
佟太医刚用袖子擦去激动的泪花,门开了,太子殿下缓步走进来,阴鸷的神色让佟太医不由地抖了三抖。
“怎么样了?”他问。
佟太医战战兢兢的答道:“微臣曾见过谢大人的医案,谢大人年少时因寒冬溺水导致体虚畏寒,而……那个药的药力凶猛霸道,实乃谢大人身体不能承受,微臣已对症下药,会尽责的守在床边照看着,谢大人大概明早会醒过来。”
“好。”颛孙毓远远的看眼床榻,转身去见江逸师,有关如何向北齐宣战以及太子妃册封的事情。连着琭桢他也一起带走了,跟前的内侍总不在身边,怕叫人怀疑。
佟太医轻抚胸口,蹑手蹑脚的扒着门缝窗缝瞧了个遍后,迅速地滚回床边。
“谢大人,谢大人……”低低唤了好几声,却不见反应。
佟太医瘫坐在床边,卯足了耐心等又睡着的人醒过来。
谢容淮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在细致入微的调理下,精神相比昨天好了许多,身上也有力气。佟太医喂他喝完药,两人商议起逃离延辉宫的办法。
“弄些迷香来。”昨天听见颛孙毓没说两句话就离开,谢容淮断定朝政上有什么急事,需要太子赶紧处理的,不管阴谋阳谋也罢,反正太子这几天是没脸皮没心情没时间来这处偏殿,那么剩下的侍卫就好处理一些了。
佟太医是个伶俐的,立刻明白谢容淮的意思。
谢容淮皱着眉头,缓慢的说道:“我们一起离开,只要你不说,我保你全家性命无忧。”
佟太医连连点头,身为太医最重要的不仅是高超的医术,还有一张牢靠的嘴巴,宫里的秘密太多,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必须藏在心底,永远不说出去,
方才是长久保命的办法。
“可是您现在……”佟太医忽地想起谢容淮现今的身份,这一走出延辉宫等同于自寻死路。
“送我去两仪殿。”谢容淮摆摆手,“争取今天把事情给坚决了。”他按住佟太医的肩膀,叮嘱道:“记住,机会仅一次,一旦败露,太子必定杀你。”
佟太医抿紧嘴巴,神色严肃,用力点点头。
天色一放亮,佟太医以需要寻找几本医书再来研究研究为名,表示要回一趟家,琭桢派了一名侍卫跟着他一起走,谢容淮喝了点粥水后,假装睡觉。
不出一个时辰,佟太医回来了,他撂下几本医书,将一包熏香递到谢容淮面前,“这个迷香,量稍微大一些,只要稍稍吸入一丁点,管他武功有多高强,立马倒。谢大人,我们时候行动?”
“等天黑。”谢容淮让佟太医将迷香藏好,先养精蓄锐。
在急切的等待中,黑夜姗姗来迟,待宫人们点上灯,佟太医开始行动了——他先装作百无聊赖的样子,在门口和侍卫唠嗑,恰巧今天值夜的侍卫是个寂寞的话痨,两人天南地北的海吹胡诌了一顿。
佟太医趁机有意无意的提到太子殿下,等弄清楚太子今晚在书房商议政事,琭桢随侍在旁,又说了些乱七八糟的逗逗侍卫开心,便溜回殿内,和谢容淮各自服下事先准备好的解药,接着往香炉里丢了好些迷香进去。
香气虽袅袅轻烟散开,味道不浓不腻,还挺好闻的。
佟太医盯着袅绕的烟雾,心脏“咚咚咚”的跳地跟敲鼓似的,双掌合十,不停的求如来佛祖求玉皇大帝保佑今日行动成功。
谢容淮盘膝坐在床榻上,长发柔顺整齐的披在肩上,左手扶着额头,似乎在想事情,神色平静淡然。
等香气充盈整个偏殿,佟太医跳起来,扑到门边大吼了一句“快来一个人”。
殿门立刻被撞开了,之前的话痨侍卫闯进来,他后脚跟刚踏在殿内,佟太医顺脚将门关上。
“怎么了?”侍卫看谢大人无恙,一脸茫然。
佟太医慈眉善目的呵呵笑,“请你进来睡一觉呗。”
“啊?”侍卫刚张口,两眼一翻,晕了。
佟太医使出全力拖着毫无知觉的侍卫来到床边,手脚麻利的剥下侍卫的衣服帮谢容淮换上,随后将侍卫塞进被窝里
,又放下纱帐,伪装成谢容淮在睡觉的模样。
“谢大人,您不要紧吧?”佟太医神色紧张的盯着谢容淮脖子上的纱布。
谢容淮僵着脖子,眼珠子转了一圈,其实动一下或是说话伤口就疼的要命,他有点后悔稀里糊涂的对自己下手太狠了,现在只能动动眼睛,把力气留到两仪殿用。
收拾妥当了,佟太医大大咧咧的走出殿门,身后跟着谢容淮,黑夜和昏暗的烛光形成了最绝妙的掩护,没人注意到那是绝不能踏出偏殿大门半步的人。
“我要去向太子殿下禀告病情。”佟太医镇定从容的对其他侍卫说道,和谢容淮施施然的往延辉宫门走去,路上碰见一两拨巡逻的侍卫,全都编了理由搪塞过去,那些侍卫见太医身边有人跟着,便没多管。
直到宫门出现在两人眼前,十数名守门侍卫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站着,冷寂的月光落在他们冰冷无情的面容上,让人不由地心生敬畏。
谢容淮和佟太医对视一眼,后者定了定心神,仰首阔步走去。
侍卫死了似的,没拦没盘问,两人像透明的孤魂野鬼踏出宫门。
☆、投案自首
一看不见延辉宫的宫门,佟太医再也迈不开步子,发软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栽倒在地。
“吓,吓死我了。”他捶着灰转铺就的地面,要不是怕引来别人,差点要哭爹喊娘了。
谢容淮戳戳他肩膀,示意尽快离开。
“好好好。”佟太医擦去满头大汗,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步履蹒跚的往两仪殿走去。
夜里的皇宫,深沉静谧,巍峨雄伟的殿宇在灰白色的地面铺开厚重而形状奇怪的阴影,如同一只伺机待发的猛兽,秋夜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细微的声音,像猛兽的磨牙声,准备吞噬撕咬这里的人,让人觉得压抑心惊。
谢容淮长叹一声,短短五日,漫长如数个春秋。
今朝得以解脱,心却无法言喻的沉重。
两仪殿的宫灯映入眼帘,谢容淮正要继续走过去,被佟太医拉住袖子。
“谢大人,您不怕死吗?”佟太医颤声问道:“我可是听说了,朝廷一直在通缉您,您这一回去,等着的可是大刑伺候。按您现在的状况,肯定是挺不住的。要是屈打成招了,可怎么办?”
谢容淮垂下眼帘,温和的笑了笑,“佟太医不必担心。”
佟太医叹口气,知道自己是劝不过固执的人,何况虽然他们出得了延辉宫的门,但不见得能闯的过皇宫大门,到时候他也得摊上一个同伙的罪名。
谢容淮率先行至宫门前,正巧有一队宫女鱼贯而出,手中捧着皇上的晚膳。
他瞧了一眼,发现大多是辛辣重口的菜肴,不禁微蹙眉头。
他记得这不是皇上喜好的口味。
“今天咋这么磨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宫门前响起,谢容淮抬眼看去——赶巧了,是熟人,老何。
“老何。”他站在暗处,身着太子亲卫制服,还有个太医,两人看上去并不惹人注意。
何公公的注意力全在那些慢吞吞的宫女身上,没在意到有人喊他,等宫女们已经走远了,他蓦然想起似乎有人喊过他名字,张望四周一圈终于发现站在阴影中的人,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又看。
“谢,谢……大人?!”何公公震惊的下巴快掉地上了。
门口的侍卫们听见这一称呼,纷纷拔出剑来。
“放下放下!”何公
公跳起来,呼喝着,扑倒谢容淮面前,抓住他的手,又仔细的打量了几遍,激动的泪流满面,“真的是你,谢大人。”
谢容淮笑道:“我来投案自首。”
何公公惊得张大嘴巴,这不是和赶着上刑场一样发疯了吗?满城搜捕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半个人影子,还以为国舅爷藏的好,先避过杀身之祸再说,没想到今天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两仪殿前来送死了。
他特意瞧了瞧谢容淮的衣衫,认出是太子侍卫的,心中有几分了然,既然一个要打,一个愿挨,他也拦不住,赶忙将人带往两仪殿。
颛孙煦华正在看书,听见殿门响动的声音并未在意,直到有人出声。
“臣谢容淮参见皇上。”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跪趴在殿中央的人,那一身衣服他认得,可这打扮绝不该出现在谢容淮的身上。他丢下书,快步走过去,弯腰扶起谢容淮,狐疑的盯着那张苍白的脸,目光最后落在血迹斑斑的纱布上,久久不语,目光深邃的可怕。
谢容淮打破殿内的安静,“皇上,臣是来澄清通敌之事的。”
颛孙煦华不理会,指着左手边墙角里的软榻,命令道,“坐到那边去。”
皇上的命令不容违抗,反正坐着总比站着跪着舒服,谢容淮老老实实的坐过去。
“怎么回事?”颛孙煦华冷声问一直默默跪在殿门口的佟太医,一边缓步走回御案后。
佟太医没见过圣颜几次,这次被皇上亲自问话,说起话来更磕磕绊绊了,“谢,谢大人是被……利器所伤,万幸未伤及要害,按时换药吃药就好。”
“为什么会被伤到?”颛孙煦华转而问谢容淮。
“太子殿下担忧臣的安危,因此设计劫狱将臣藏在延辉宫中,”谢容淮面不改色的说道,因秋夜寒冷而打了个寒颤缩起肩膀,“臣怎能忍受通敌污名苟活于世,于是用了苦肉计,接触到佟太医,才得以走出延辉宫,见到皇上。”
颛孙煦华负手向谢容淮走来,探究的目光紧盯着他。
“请皇上莫要怪罪太子殿下,殿下与臣相识多年,他只是一时担忧罢了。”谢容淮又看眼目光哀切的佟太医,“不过,殿下怕消息走漏,关押了佟太医的亲眷,恳请皇上搭救……”
肩头忽地一暖,一件披风盖在身上。
谢
容淮惊诧的望着面无表情的皇上,当今圣上亲自给待罪在身的官员系披风,待遇好的堪比玉皇大帝了好嘛!
他一定是在做梦。
颛孙煦华道:“何谅,你先差人喊太医令过来,再去延辉宫传朕口谕,太子私藏犯官,暂时禁足于延辉宫中,并且令太子放出佟太医家人。”
“是,皇上。”何公公领了旨意,赶紧跑走。
佟太医看看没把自己放眼里的皇上,也跟着跑了。
“皇上,太医令年纪一大把,我的伤好好的敷着药呢。夜深了,别折腾他了吧。”谢容淮壮着胆子说道,他怕太医令说出自己被下过药的事情。
徇私劫狱窝藏他的罪名,已经够让颛孙毓倒霉的了,更多的事情还是让它永远埋藏的好。
“好。”没有多余的猜测疑问或是纠缠,就这么答应了。
谢容淮觉得皇上今天太好说话了,裹着尚带有皇上体温的披风,他感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颛孙煦华让宫女拿来纸墨,摆放在谢容淮面前。
“有什么话,你写下来。”
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谢容淮觉得自己进两仪殿的方式一定是错了——英明神武但不得不说冷冰冰又爱吓唬人的皇帝陛下怎么可能这么善解人意。就算上次他们俩偷偷摸摸的躲在两仪殿后的密室里,商议安排江南那边的谢氏门下官员支援贫困偏远地区的事情,也没让他觉着如此和善可爱过!
居然看出他的伤口因话太多而疼的要哭了,体贴的提供纸笔。
颛孙煦华见谢容淮像个傻子似的盯着自己,不悦的说道:“朕的时间很宝贵,你若是打算像根木头呆坐下去,朕考虑叫人把你丢回大牢去。”
谢容淮不敢磨蹭,连忙执笔书写,神情颇为认真。
颛孙煦华凑过去看,不禁哑然失笑,谢容淮写的一无关罪名澄清,二不是其他政事,竟然是一句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很好。”他看眼谢容淮执笔的右手,“朕明白了,谢爱卿今夜住在偏殿,明日当着百官的面为自己平反。”
有宫人立刻退出正殿,去收拾准备。
“谢皇上。”谢容淮想起身谢恩,被颛孙煦华按住肩膀。
何公公办完差事,带着佟太医回来复命,在皇上
面前小声嘀咕几句,颛孙煦华听完付之一笑,带着何公公出去了。
殿内,谢容淮与佟太医两两相望,窗外秋风萧萧,显得气氛十分冷寂。
谢容淮久坐无聊,索性开始在正殿里溜达,一会儿摸着下巴研究软榻旁棋盘上的残局,一会儿拿起架子上的花瓶,端详上面精细的花纹,或是扒着花草闻闻香味。
拘谨的缩手缩脚站在殿门旁的佟太医囧囧有神,这谢宰辅没被丢进大牢就罢了,现在皇上不在竟是把两仪殿当自家书房似的走来走去,也不怕给皇上瞧见了直接丢出去。
谢容淮表示:我小时候还在两仪殿当着先皇的面,揍过二皇子呢,这算得了啥?
转悠着他转到御案前,奏折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桌角,一本摊开书的放在正中,谢容淮扫了一圈儿,目光落在端石双龙砚旁的一只陈旧小锦盒上。
锦缎上绣着并蒂莲,因时日有些久远而色彩黯淡,但没有掩盖使得莲花栩栩如生的不俗绣法。
眼珠一转,谢容淮想起这玩意出自追随先皇驾鹤西去、追封为慈娴皇后的当今圣上亲娘之手。慈娴皇后一手女红好的无出其右,亲手做了这只锦盒做为生辰礼物送给颛孙煦华,笑说“以后将定情之物放在盒子里,送给心爱女子”,当时他只有七岁,意外记的很清楚。
“没送出去?”谢容淮自言自语,好奇的揭开盒盖。
温润的京白玉珠子在烛光下流转光华,想着皇帝还挺节俭不喜奢侈之物,他随手拿起一颗珠子,仔细的瞧了瞧,上面刻着一个“煦”字。
谢容淮觉得珠子挺眼熟,随即拨拉盒子里其他珠子,试图找出另外一颗刻有名字的。
“谢容淮。”冷不丁,背后响起冷冰冰的声音。
谢容淮赶紧把珠子丢回盒子里,转过身对突然回来的皇上“呵呵”笑。
颛孙煦华挥挥手让谢容淮闭嘴,他清楚这厮十有八///九在打算说出很瘆人的奉承话来掩饰刚才干的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