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私奔吧 by 萧玉岚舒【完结】(23)

2019-03-27  作者|标签:


  刚才,谢容淮的嗓门很高,两仪殿内该是能听见的,可是仍不见太子殿下有反应,多少让这么老臣失望。
  “我还是当面劝劝太子殿下吧!”谢容淮等不住了,他有个奇怪的想法——太子殿下似乎在拿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故意拖延时间。
  袁璟山在谢容淮行动之前,拉扯住他的袖子,“你别冲动!两仪殿的大门是你能砸的么?”
  瞿太师倒劝起袁璟山了,“袁大人,事情紧急,我们不如一道去劝太子吧。”
  “……”袁璟山深深的觉得谢容淮演戏演得太逼真,感染到了一直沉稳的太师。
  正当袁璟山准备放手的时候,有几名官员跑上来拦住他们,大叫着“成何体统”,死活不让谢容淮去砸门。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有侍卫急匆匆由宫门方向奔跑而来。
  “禀告各位大人,周国丈来了。周国丈说,同意开启先皇后棺椁。”
  众人一听,大喜。
  有先皇后的亲生父亲支持,还有什么好担忧害怕的?
  谢容淮和瞿太师联袂爬上台阶,推开两仪殿大门,疾步奔进内室,众位太医正聚在床前,而太子殿下神色阴晴不定的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的父皇。
  “哥哥!”双眼通红的谢皇后扑过来,抱住谢容淮的手臂,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求求你们,快想办法救皇上。”
  颛孙毓转过头,盯着谢容淮,语气阴沉道:“怎么?”
  瞿太师拱手行礼,“太子殿下,周国丈同意开棺,现在就在大兴门外。老臣恳求太子殿下尽快下决定吧!”
  颛孙毓脸色一变,不甘从眼底一闪而过。
  文武百官在瞿太师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城郊皇陵以东的映山,先皇后便埋葬在此。
  因皇上性命攸关,故而省去一大堆繁文缛节,直接从墓中抬起棺椁。
  谢容淮看着棺盖缓缓的开启,长舒一口气。
  “砰”,沉重的棺盖放置在地上,站在近前的几位朝廷重臣不约而同的看向棺内。
  去世十数年的皇后依然如生时一般,容貌美丽,安详如沉睡。
  “那是……”不知是谁小声惊呼。
  在先皇后的身旁,有一只小小的襁褓,襁褓中是一个婴儿的尸骨。
  众人大惊失色,一时忘记去取魂栖草。

☆、一声大哥,好可怕

    两仪殿内,寂静无声。
  重重幔帐后,颛孙煦华放下喝了一半的药汁,有意无意的看着心事重重的何公公,轻声问道:“何谅,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朕?”
  拨弄着炭火的火钳子顿住,何公公赶忙对皇上说道:“皇上,微臣只是一想到清徽苑里的小道长居然是逆贼余党乔装打扮来谋害皇上,微臣就惊的一身冷汗。”他继续拨弄起炭火,让殿内更暖和一些。
  颛孙煦华的目光转向炭盆里越加耀目的红色火光,喝下剩下的药。
  见皇上不再追问,何公公偷偷的松口气。
  他哪里敢在皇上面前嚼舌起现如今帝都里的传言,只怕皇帝要是知道了,以现在的虚弱状况来看,非得气晕过去不可。
  “皇上,您再歇息会儿吧。”何公公起身,接过空碗,拿温热的帕子给皇上擦擦嘴。
  颛孙煦华不愿躺下,“谢容淮何在?”
  “回皇上,谢大人一直与另外两位宰辅大人总领政务,您请放心。”
  颛孙煦华深深看眼何公公,“太子没有再插手政事了吧?”
  何公公心头一惊,强压住慌张,答道:“未曾,太子殿下一直在延辉宫中候旨。”单单延误皇上医治一事,已够太子殿下受一顿重责了,再加上开启先皇后棺椁后惊现的秘密,太子这次必定要经历一场九死一生。
  这时,外面有内侍来通报“瞿太师求见”。
  颛孙煦华精神一震,但何公公觉察到他眉头深锁起,竟是少见的露出些微的不安来。
  很快,瞿太师神色匆匆的走进来,“老臣拜见皇上。”
  看太师面色不佳,颛孙煦华心中了然几分,微叹一声,眉间平展,让何公公搬来锦杌给老太师坐,“有什么话,直说无妨吧。”
  尽管皇上看起来一副无论什么打击皆能接受的模样,但瞿太师仍旧踟蹰难安,一时不知要将事情从何说起。
  颛孙煦华沉默着耐心等待,何公公轻手轻脚的给皇上加一件外衣。
  随着时间的流逝,殿内的气氛如同越烧越旺的炭火,开始沉重起来。瞿太师心知早说晚说都是要说,不如现在便说开了,省得自我折磨,也磨掉了皇帝的耐心。
  “启禀皇上,老臣打听到两件事情。其一,先皇后身边的林嬷嬷之女何氏曾于雍启元年八月初五生下一子,可惜因身体孱弱,一日后婴儿便夭折了。”
  何公公深深的垂下脑袋,掩饰住惊愕的神情。
  太子殿下出生于雍启元年八月初六,由此看来很有可能是一出偷天换日之计。
  夭折一事是假,平民家借身份之便利,将自家婴孩与皇室血脉调换,好让自己的骨血得以安享一世荣华富贵,甚至能够登上九五之尊!
  最后在先皇后病逝之时,良心发现,将早已死去的真正皇室骨肉安放进先皇后棺椁中,好让亲生母子二人“团聚”。
  自从皇上知道先皇后的棺椁中竟有一具婴儿尸骨的消息后,令瞿太师立刻彻查此事。
  天家血脉不可混淆,既然有嫌疑,必定彻查清楚,天家本身与太子的一个交待,以及安定朝野上下的心,否则稀里糊涂的就这么含糊过去,将来必成忧患。瞿太师与皇上三十多年师生情谊,是能够委以重任与信任的人。
  “第二件事,太子殿下册立之后,何氏曾找过太子殿下几次,有人瞧见何氏神情激动,对太子殿下疼爱有加。大兴门的侍卫也见到过,他们说……”瞿太师顿了顿,看眼面无表情的皇上,才敢继续说下去:“侍卫们说何氏与太子之情形犹如亲生母子一般,何氏甚至还抚摸太子的头发。”
  颛孙煦华闭上眼睛,指尖无意识的敲击着膝盖,平整的白色衣料很快陷下去一点。
  “何氏现今在哪里?您去找过她吗,太师?”
  “老臣还未与何氏见面,只派人在暗中严密看守。”即使与皇上关系亲近,但最后的真相还是必须得由皇上亲手揭开,他决不能多嘴多问,瞿太师年纪有些大了,容易忘记些事情,想着想着蓦地记起,忙说道:“对了,何氏这些日子常常以泪洗面,神色忧伤难过,可老臣打听过她家近日并未出事。”
  沉默片刻,颛孙煦华睁开眼,“谢谢老师。何谅,你带着人跟瞿太师,去将何氏带到朕的面前。”
  没人答应。
  瞿太师抬眼望向一动不动的何公公,装作清嗓子轻咳一声,恰巧此时皇上又唤一声“何谅”,终于引起何公公的注意力。
  “皇上……”何公公心虚的弯下腰,听候差遣。
  颛孙煦华何尝不知何谅在发什么愣,不过不想去提罢了,遂将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是,微臣即刻去办。”
  “等等。”颛孙煦华突然叫住正要离去的何公公,“召谢容淮过来侍疾。”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朕昏迷之时,他心急如焚,一派忠臣之态,不惜冒险责骂太子,那么朕继续给他表忠心的机会。”
  何公公微囧,这侍疾怎么被皇上说的有种侍寝的意味呢?
  不过这次,他没多想,赶忙和瞿太师离开两仪殿。
  颛孙煦华随手取来一本书看,一目十列,书页翻得“哗哗”作响,没多久翻过大半本,外面传来行礼的声音,隔着重重叠叠的轻纱幔帐,只得见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轮廓。
  “进来。”颛孙煦华随手丢掉书,盯着一层层掀开的幔帐,和随之越来越清晰的面孔。
  最后一层幔帐落下,幔帐上的金角子跌落在地上发出细碎的“丁零”声,谢容淮恭敬谦和的出现在眼前。
  颛孙煦华拍拍身旁床板,“大哥,过来坐。”
  谢容淮震惊了,皇上不是给毒坏了脑子吧?就算他妹妹是皇上的妻子,可他身为臣下,哪有这样乱喊的……如果看他不顺眼,可以直说嘛,何必绕弯。
  “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颛孙煦华不快的催促。
  谢容淮慢吞吞的挪着步子,仿佛床上撒满扎人的针,犹豫着不敢坐,“皇上,如此太过失礼,臣坐杌子就好。”他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喜欢过两仪殿的锦杌,恨不得抱着不撒手。
  颛孙煦华见谢容淮僵立在身前,笑问道:“谢爱卿是吃过熊心豹子胆了?”
  “臣不吃那些个玩意儿。”谢容淮笑的比哭还难看,“臣是觉着与皇上同坐,福泽难受,反倒折了臣的寿命。”
  颛孙煦华眉梢扬起,一言不发,直接抓住谢容淮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的身侧,紧挨着坐下。
  谢容淮顿时如同被针扎了似的,浑身难受,但是被皇上那只对他来说烫的同烙铁似的爪子按住,又乱动不了,备受煎熬。
  “皇上,您如此体贴臣下,实乃贤明君主!臣有幸侍奉您,三生有幸!”既然行动上占不了好处,只有逞口舌之快了。
  这次,颛孙煦华对于谢容淮的奉承话没有表露出不适,反而好心情的问道:“谢爱卿与朕说说,朕做了快二十二年的皇帝,都有哪些地方体现出朕之贤明了?”
  果然是毒坏了脑子,奉承话也喜欢听了。谢容淮偷偷翻眼,干巴巴的答道:“圣上任贤使能,恭俭爱民,约法省禁,亲征河西,平定内乱,令四夷臣服,天下太平,百姓殷昌。”
  这番话说完,谢容淮最近一段时间再也不想狗腿皇上了。
  颛孙煦华觉得好笑,“谢爱卿一番话,和当日责骂太子判若两人。”
  “啊?”谢容淮茫然。
  颛孙煦华的双眼如同寒冬里的河水,语气平静的说道:“朕听何谅说,开启先皇后棺椁之日,你当众责骂太子。像你这样喜欢阿谀奉承的人,实难想象责骂太子的模样。更何况……”他之后的话没说,但他知道谢容淮是明白的。
  “皇上,您要是说臣这是在阿谀奉承,那真是诛心啊。”谢容淮低着头,装模作样的用袖子擦擦眼角,“臣一字一句皆是基于事实之上的肺腑之言。而对太子,乃是殿下行为有错,臣怒其罔顾伦常,忧虑圣上安危,故怒急之下当众指责,唯盼望殿下及时清醒,省得将来追悔莫及。”
  “哦?”颛孙煦华语调微扬,似是仍不相信。
  他确实不信一向沉静温和的谢容淮,那日会没有任何目的的忽然暴跳如雷起来。
  相比较于太子的不愿意,谢容淮看似有些急于开棺,揭露深埋于地下的秘密。
  谢容淮忧郁道:“臣言尽于此,皇上若是不信,臣也无能为力了。”
  “皇上,喝药的时候到了。”何公公的得意徒弟尤三宝在这微妙时刻,端着药出现了。
  谢容淮呆坐着不动,直到注意到皇上的眼神,这才磨蹭着接过碗,里面的药汁浓稠苦涩,光闻着就觉得嘴巴里泛苦,太医开的方子每天要服两味药,每次必须间隔半个时辰。
  “皇上,请用药。”谢容淮低着头,双手奉上碗。
  颛孙煦华没接,“谢爱卿,朕记得何公公通知你来是侍疾的吧?”
  “呃……”谢容淮又茫然了,他这不是正侍候在一旁么?
  “喂朕。”颛孙煦华冷冷的命令道。
  这脑子坏了的混蛋……谢容淮在心底默默的骂道,一勺勺的喂药,看着皇上眉头皱都不皱一下的咽掉药汁,又有点佩服,猜测起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皇上。
  药喝完了,谢容淮如蒙大赦,赶紧的将空碗交给尤三宝。
  “谢爱卿,朕又不是猛兽,何故在朕面前胆小的低着头?”颛孙煦华继续挑起话题。
  谢容淮只得抬起头,在咫尺之距的墨色眼睛中看到一脸傻笑的自己。
  颛孙煦华盘弄着谢容淮腰悬的玉佩,叹道:“谢爱卿,你说,现今的端国足以令后人称赞为盛世吗?”
  “……”谢容淮觉得早知道今天会有如此一遭,不如继续装病在家,“皇上,臣不是神仙妖怪,无法预知后世之事,请恕臣无法回答。”
  外面响起一阵响动,接着是何公公的声音,“皇上,微臣回来复命。”
  “你回去吧。”颛孙煦华松开玉佩,看着谢容淮与何氏擦肩而过,却如同陌生人般没有丝毫言语眼神交流。
  “民,民妇拜见皇上……”何氏战战兢兢的跌跪在地,脑门抵在地面上,不敢抬起来。
  颛孙煦华冷声道:“你若不实情相告,朕会杀了太子。”

☆、流言猛如虎

    延辉宫中的气氛犹如凝固住,沉重阴霾的让宫内所有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砰”,长久的惊心安静被碗碟碎裂声打破,罪魁祸首吓得魂飞魄散,特别是见到面色阴鸷的太子殿下,更是双腿一软,跌跪在冰冷坚硬的卵石小道上,顾不上生疼的膝盖,颤颤巍巍的连声求饶,如临大敌一般。
  琭桢偷看眼太子的面色,忙挥手呵斥那闯祸的内侍,“还不赶紧的收拾了,滚下去。”
  内侍感激的连连磕头,慌乱地收拾地上的碎片,也不管锋利的碗碟边缘会划伤手指,抓起来就往卷起的衣摆上扔,只盼望着能尽快远离太子殿下的视线。
  “来人。”阴冷的声音响起,指尖的碎片滑落,内侍惊恐的看着没有离开的太子,以及包围过来的几名黑衣侍卫。
  “将这废物拖下去乱棍打死!”颛孙毓的命令声刚落,侍卫上前架住内侍,将他拖到外院去。
  “殿下!太子殿下饶命啊!”内侍撕心裂肺的大呼。
  琭桢看眼拼命挣扎的内侍,忙劝太子,“殿下,罪不至死啊。再说……”
  “别废话了!”颛孙毓喝道,背着手转身离开。
  琭桢只得闭紧嘴巴,虽然他知道随意杖杀内侍的事情传出延辉宫,对现今形势下的太子殿下极为不利,可是太子心情差到了极点,恐怕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弄不好连他都会杀。
  他陪伴了太子殿下十几年,太懂得殿下的杀伐狠戾之心了。
  连亲生父亲都敢下毒手,他一个非亲非故的阉人又算的了什么。
  回到屋内,颛孙毓已经在桌边坐下,面对一桌精致可口的菜肴却提不上半点兴致,只呆呆的望着。琭桢见饭菜都冷了,微微摇头,生怕屋内人多,太子见的心烦又要杀人,于是没唤来宫女,自己亲手轻轻的收拾起来。
  “琭桢,你说,母后棺中的婴儿尸骨到底是谁?”颛孙毓忽地发问。
  悲切而发颤的声音,让琭桢不由的叹气。
  不等回答,颛孙毓又说道:“外面都在传言,我并非父皇母后亲生……琭桢,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有人要害我!我怎么可能不是母后的孩儿!”语气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住内心的波澜,狠狠的一手掀翻桌子。
  巨大的响声,让外面的宫人无不心惊胆颤。
  琭桢垂首站在一片狼藉旁,轻声细语道:“殿下,请您不要多想,流言而已。皇上一定会彻查清楚的。”
  “彻查清楚……”颛孙毓一声苦笑,厉声道:“证实我并非皇家血脉么?!证实我怀念了十几年的母后并非亲生母亲么?!证实到最后,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他不甘心,明明再拖延一小会儿,父皇必会驾崩,他就可以登基为帝,可以将谢容淮牢牢的禁锢于手中!
  结果荒唐而可笑,父皇被救,母后棺中惊现秘密,他再次禁足在延辉宫,并且成了流言中的“野种”。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暗中偷梁换柱之下,死士乔装成清徽苑的小道士,以二叔余党之名,认下投毒之罪,没有人对此起疑。
  “殿下……”琭桢放柔了嗓音,想要安慰情绪激动不安的殿下,“也许是圣上中毒一事被太医揭起,于是有心人趁机为之,意欲谋夺殿下的位置。此事疑点重重,请您镇静。”
  颛孙毓抱着脑袋,头疼的快要让他无法呼吸。
  谁能够瞒天过海将婴儿尸骨藏于母后棺椁?谁能让一件件事一步步的揭开?
  “满朝谁有这样的本事……”
  “殿下。”琭桢跪在地上,轻柔的抚摸太子的后背,“太医之前一直未瞧出皇上中毒,为什么忽然又看出来了?再者,您还记得吗?尤三宝差人来说,谢宰辅偷偷进入两仪殿和清徽苑,欲带走香烛灯油,之后太医就诊出皇上中毒,并且断言唯有魂栖草可救命,您不觉得有什么联系吗?”
  颛孙毓没有动,只有身体在微颤。
  琭桢叹气,“殿下,之后谢宰辅在两仪殿前当着百官的面,口口声声说您延误时机,弃圣上安危于不顾,甚至挑起群情要闯两仪殿来说动您,这和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谢宰辅像一个人吗?旁的人不知道谢宰辅之前的动作,可是我们知道,串联在一起仔细一想,皇上中毒和先皇后棺中秘密先后被发现,因夸大您的延误使得市井上传言您其实早已知道真相,哪一件和谢宰辅脱得了关系?或许……”
  颛孙毓猛然从双掌间抬起头,狠厉的眼神让琭桢没胆量说下去了。
  “不会,他绝不可能……”颛孙毓不相信,谢容淮断然没有如此害他的理由,“他只是看出异常,想救父皇而已。他与谢家仅有血缘,并无情谊,从未做过有利于谢家的事,绝不是在帮助颛孙瑥谋夺太子之位。”
  琭桢目光闪烁,“微臣该死,微臣是担忧过头了。”不管如何,先拉出一个嫌疑人,好让太子殿下转移注意,别再乱杀宫人,错上加错,“只是……殿下,微臣这么仔细一想,难道您就坐等着皇上去查吗?万一皇上派的人有问题怎么办?”
  “你想办法派人查清流言源头。”颛孙毓深呼吸一口气,仍制止不了身体的颤抖,他不能就此坐以待毙,就算他的身份真有问题,也要强行颠倒是非黑白,“如果找不到,就让死士假装有人授意散布流言,去帝都府尹面前晃晃。”
  琭桢有力的应道:“是,殿下!”
  “琭桢,你赶紧去办吧。告诉外面的人,我要一个人静一静。”颛孙毓无力的说,又将脸埋在手掌中。
  “是,殿下。”琭桢轻手轻脚的退到门外,关上殿门。
  富丽堂皇的宫室转眼陷入昏暗中,仿佛这万物凋零的季节,没有一丝生气。
  另一边两仪殿内,颛孙煦华静静的听瞿太师说话。
  “仵作验过婴儿尸骨,死去大约二十年左右。另外臣派去的工匠来回复,说先皇后墓之前没有开启过的痕迹,加上墓地一直有侍卫把守,因此可推断婴儿尸骨是在先皇后下葬之前放进棺椁中的,正也印证何氏所说,她抢在封棺之前放置尸骨。皇上,之后应当如何行事,请您示下。”
  “严密监视何氏,”颛孙煦华思忖片刻,“注意朝中百官动向。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凭一家之言而定论。”
  “臣遵旨。”瞿太师捋了捋胡须,寻思着要如何今早了结这件事。
  “另外,撤走守卫延辉宫的禁军,暗中监视即可,对外宣称太子在侍疾期间,忧思担虑过重而病倒,在延辉宫中养病。”颛孙煦华低声咳嗽两下,继续说道:“外面该是流言漫天了吧。”
  “回皇上,是的,整个帝都都在传言。”瞿太师不敢有隐瞒。
  颛孙煦华看他一眼,“传言些什么?”
  “这个……”瞿太师犹豫不决,这话比之前回复调查情况还要难以开口,“皇上,不过市井流言,不听也罢。”
  “说吧,太师。朕有点好奇。”颛孙煦华脸色平和,缓解了殿内沉重的气氛。
  瞿太师叹口气,只得如实相告:“市井传言,太子殿下早已知道自己并非皇族血脉,故而有意迟迟不开棺救皇上。”
  “如此一来,皇位便已是他的了,”颛孙煦华神色依旧,拿起茶杯,喝了两口温热的水,“是朕亲生儿子也好,那平民之子也罢。”
  “皇上……”瞿太师却觉得皇上的心绪绝对不同于表面所露出来的,“毕竟是开启自己已去世十几年的母亲的棺椁,一时难以下定决心乃人之常情。”
  颛孙煦华摇摇头,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情,他看不出来?
  瞿太师只好沉默,皇家的人天生疑心病重。皇上继承先帝遗训和基业,励精图治二十多年,开创一片繁华盛世,继任者哪怕是个平庸的守成之君,皇上也乐意。但皇上最容不得的,也可以说历代在位帝王忌讳的,就是正值壮年之时,继任者开始图谋皇位。
  不管太子是情有可原,还是有意为之,让皇上疑心了,就别再想要清白。
  瞿太师离开两仪殿后,颛孙煦华深觉疲累,不仅是源自于中毒后的体虚,更多的是心累。正当他准备躺下歇息一会儿的时候,何公公揪着一个人的衣领,怒气冲冲的走进来。
  “皇上。”何公公重重的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后,又怒又愧的说道:“微臣有眼无珠,错信于人,让两仪殿内出了内贼。”他含泪指着紧揪住的人,“此人名叫尤三宝,微臣刚才见他鬼鬼祟祟的欲离开两仪殿,拦下后才发现他竟是被太子殿下收买,安插在此的眼线。”
  尤三宝惊怕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颛孙煦华幽幽的叹气,目光冷锐如刀锋一般,一言不发的模样更令人心魂俱散。

☆、废太子

    直到何公公揪着尤三宝迈进两仪殿,谢容淮才转身离开。
  他心情不错,若不是身在宫中,也许会哼唱起小曲儿。
  “谢宰辅。”刚跨过两仪门的门槛,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谢容淮转头看去,瞿太师直挺挺的站在朱红的大门旁,雪白的胡须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出萧瑟之意。
  “老师。”谢容淮恭恭敬敬的欠身行礼。
  瞿太师微笑着捋胡须,“容淮陪为师走走,如何?”
  “老师请。”谢容淮后退一步让开路,表现的恭顺有礼。
  瞿太师顺着宫墙根,往宫门方向走去,谢容淮落个半步距离紧随其后。
  “为师奉皇上之命,彻查先皇后棺中无名尸骨,”瞿太师一边走一边说,“多方查证,棺中尸骨确为出生当日就夭折的皇长子。先皇后乳娘林氏,与其女何氏唯恐先皇后伤心,且失宠,于是悄悄将自家孩儿与夭折的皇子调换。之后,又趁先皇后下葬前,将皇子的尸骨放进棺中,好让他们母子团聚。”
  他说着,不动声色的侧首观察谢容淮的表情。
  谢容淮面露震惊之色,“怎会如此?老师,难道不会是有人故意加害太子吗?”
  “唉,世事难料。”瞿太师收回目光,叹道:“只怕太子殿下不仅是被废,还会赐死。”
  谢容淮脸色煞白,“赐死?!未免也太……好歹做了二十年的父子。”
  谢容淮一副悲痛惊慌,完全不似伪装,但还不足以让人相信,有的人演技太高以假乱真,三言两语揪不出狐狸尾巴,瞿太师继续说道:“混淆皇室血脉本就是死罪一条,更何况还被册立为太子过。容淮,我知你与太子殿下情同父子,所以才将实情告知于你。”
  “多谢老师。”谢容淮拱拱手,声音沙哑。
  在一处无人的空旷地方,瞿太师停下脚步,看着不留神差点撞到自己的谢容淮,“你准备怎么办?”
  谢容淮反问道:“老师认为学生此时去见皇上,合适吗?”
  瞿太师摇摇头,“皇上病中,恐怕适得其反。”而且更不能让谢容淮知道,关于皇上的决定,都是他胡编乱造的。
  “待皇上公布真相后,再论吧。”谢容淮低着头,嗓音中带着几分哀切,“学生只希望太子殿下活命。”
  瞿太师拍拍谢容淮的肩膀,宽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人各有命。”
  “是,但天命若真如此,我只能逆天而行。”谢容淮攥紧拳头,“无论如何,学生一定要保下太子之命。”
  “容淮你万万不可冲动啊。”瞿太师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暗喜,这一次倒要看看谢容淮在朝中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多少同伙。
  谢容淮急忙问道:“请问老师,皇上大约什么时候会公布?”
  “这两日。”瞿太师说道,时限给的短,才容易慌乱中露出马脚。
  “学生再谢老师。”谢容淮向瞿太师深深的鞠躬致谢。
  瞿太师又说道:“皇上已撤走延辉宫的禁军,对外宣称太子染病休养。你若想念太子,可以趁这两日看看。”
  “好。”
  谢容淮送瞿太师到宫门口,望着老师的马车远去,不屑的咧嘴一笑。
  凭几句火上眉梢的话,就想让他自乱阵脚,或是看他会不会得意忘形,简直是笑话。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这时候他只需要坐享其成,一切顺其自然。哦不,是装一装热锅上的蝼蚁就好。
  “太师对你说了什么?”袁璟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容淮一五一十的告诉袁璟山,“……他们都怀疑我参与谋划了这件事,可是没有证据,于是虚情假意的来试探我。看我会不会因为太子将被赐死,而得意高兴,或是联系朝中大臣,届时联名上奏,请皇上不要赐死太子,以看清我在朝中势力。这老头子,以为我跟他读了十年书,只识得书上道理,不认得他是什么人?”
  袁璟山忧虑道:“这样一直被怀疑着该如何是好。”
  谢容淮耸肩,“我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拿不住把柄。时间久了,自然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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