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梦染听见这句话,眼神忽然松懈下来:“叶千湄?”
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听见她的声音竟然会莫名觉得安心。
环在她腰间的那双手是一如既往的冰凉,不似常人的体温。
叶千湄一路把她拉进了树林里,才松开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千湄凝视着她,“主上就在下面,很危险。”
“主上?你是说……”司梦染望了一眼树叶掩映后的海面,“刚刚那个……”
“对。”叶千湄点点头,眼里晕着担忧的神色,“他很强,如果他看见了你,后果不堪设想。”
“他会杀了我么?”
“不,”叶千湄轻轻吐出一个字,“一定会比死更加可怕,你不想变成集装箱里的那些东西吧?”
司梦染神色微微变了变,面上却不动声色,转而问道:“集装箱里的到底是什么?”
“就是老楼第五层的那些东西。”
“可是他们明明是从海上运过来的……”司梦染蹙起眉,想起刚刚死去的那个人喉间灼烧的痕迹。
“老楼里的只是一部分。”叶千湄轻轻摇头,“整个五楼最多装下上百号人,苏小姐说死的可是她整个年级的同学,起码也有一千人。”
谈起这么多死去的人,她眼里却连一丝同情的波澜也没有。
眼眸深邃如古井无波,却又仿佛海面上搅起的漩涡,下一秒就要把人吸进去了。
“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司梦染轻声问,空起里还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如同二十年前。
“我不知道。”叶千湄却是冷冷回答,“主上从来不会告诉我这些,他的命令,向来只容执行,绝对不会有原因。”
话到此处,断崖下忽然响起一声号角声,凄厉刺耳。
“我该走了。”叶千湄眼底闪过一丝烦躁,很快又被她压制下去,“这个码头属于主上,他会通过这里往来运送货物,你如果不想死,就不要来这里。”
语毕,她向着树林的左侧掠去,几个起落间,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透过交叠的树叶,可以看见海面上跳跃起几点光亮。集装箱被搬上了码头,黑色的轮船又重新起航。
桅杆上那一盏摇晃的灯闪烁着,金色的光洒落在海面上,宛如淘金者在河床上遍寻难见的金子。
灰色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声声哀鸣亘古不变,如鼓点一般敲打着人心。
晨光熹微。
苏镜瑶睁开眼睛,目光投向左边的床头柜上,微微蹙起眉。
那里摆着一本书,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长夜》。
不知是不是光线折射的缘故,从她目前所处的角度看去,本来应该是黄色的封面竟微微泛起红色。
不详而诡异,宛如地窖里取出的葡萄酒。
她起了身,探手拿过床头柜上的书,仔细端详。
这样俯视着看下去,红色又消失了。
苏镜瑶眯起眼睛,手指从封面上抚过。
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呢。
是什么地方呢?
沉思片刻,她还是翻身下床,洗漱之后把书拿到书房,放到了书架上。
“那是何物?”
身后有人问,是属于女子清冷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问话令苏镜瑶手一晃,还没有放稳的书直接从书架上掉了下来。
苏镜瑶倒退了一步,转身面对洛瑾,蹙眉道:“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很吓人的。”
“我向来如此。”洛瑾看向掉在地上的那本《长夜》,足尖轻轻一点,书就腾空而起,自动跃入她手中。
“此二字何解?”洛瑾看了一眼,指着封面上的书名问道。
“长夜。”苏镜瑶道,“你看旁边,那一行是作者的名字,阿加莎·克里斯蒂。”
洛瑾微微蹙起眉,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古怪不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偏了视线看向封面。
封面上绘着一幅画。
一轮冷月之下,敞开的落地窗前,身着淡蓝色曳地长裙的女郎坐在矮凳上,低头弹拨着一把吉他。
长长的黑发绕肩而过,遮住了她一半的面孔,只露出鼻尖和小巧的下颌。她裸露在衣袖之外的皮肤苍白如纸,手指尖而修长,轻轻搭在吉他的弦上。
女郎的形象与背景浑然一体,有一种森冷而诡异的美。
正如《长夜》这个故事。并不恐怖,却令人不寒而栗。
“看上去极是有趣,”洛瑾少有地表现出兴趣,她翻了翻书页,坦诚道,“这些字我都不认得。”
“这些我教你。”苏镜瑶从她手里接过书,稳稳地放到书架上,“先带你熟悉一下这里。”
于是这一整个早晨,苏镜瑶带着洛瑾在家里转了一圈,把家里所有的家具以及电器的使用都给她讲解了一遍。
下午苏镜瑶出门去了荒墨阁,处理了些事情之后又托人给洛瑾办身份证。
洛瑾身为一个凭空被塞进这个社会的古人,除了适应现代的能力,该有的身份信息也一样都不能少。
一整天过得平淡无奇,直到半夜却开始下起了大雨。
风很冷,裹挟着午夜的凉意从窗外席卷进来。苏镜瑶恍惚着醒过来,伸手要去摸旁边的被子,颈上忽然凉了一下。
像是被雨滴打中了。
她伸手摸了摸,没有什么异常。这一下却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些,她干脆坐起身来,看了一眼没有关紧的窗,蹙眉。
今晚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