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鸟狱里青灰色的怪鸟啄食着活人的血肉。
蛊毒狱中被金蚕噬咬了颅脑的尸体,面目狰狞,眼睛处凹陷下去。
幻境狱里被蚕食了心智自相残杀的人。
接着,最后的空无狱中,四肢拴着铁链,目若猛兽的活人啃食自己的身躯,入口处几个黑衣人押送着新的犯人。
司梦染抖了一下,有种奇异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究竟是什么人,要用这样残酷的方式来惩罚罪人?
看来,所谓的空无狱,其实就是将人扔在此处。犯人无处可去,又没有食物与水,更不像先前的几处刑狱里还有怪物缠身。想死却死不得,想逃也逃不掉,只能等着慢慢被活活饿死。
“上面画的什么?”叶千湄走到司梦染身边,隔着一层纱布,分辨壁画上的景象。
司梦染简单描述了一遍,对方却没有应声。
身边的寒意陡然增加了。
司梦染转过头,几乎僵在了原地。
叶千湄透过纱布凝视着她,那样寒凉至极的眼神令人心惊。即使隔着一层纱布,她也能看见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黑暗。
没有一点光。
完全的纯黑。
就和在古墓里一样。
“叶千湄?”司梦染试探着唤了一声,脚步稍稍往后挪了挪。
叶千湄没有回答,眼里的黑色更加浓重,仿佛要透过纱布溢出来一般。
她抬起了左手。
刀光一闪。
司梦染连忙抬手抵挡对方斩下来的刀刃,刀尖贴着她的手臂划过,带起一阵寒意。
叶千湄左手颤抖,动作却出乎意料地敏捷,她接连着进攻,下手丝毫不留余地。
司梦染拔出苗刀,害怕伤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抵挡,只能稍稍挡住对方的攻势,完全处于不利境地。
叶千湄手腕一转,刀刃从她腰侧擦过。
鲜血顿时涌出,染得刀尖一片血红。
司梦染以手撑住石壁,苗刀掉在地上。
腰间紧密袭来的疼痛感让她额角直冒冷汗,视线里越来越模糊,只能扶着石壁慢慢坐到地上。
叶千湄动作顿住,凝视了她片刻,左手忽然松开,弯刀从指间落下。
与此同时,她眼底的纯黑开始褪去,有光亮注入进来,渐渐鲜活,她的眼眸又恢复了正常。
叶千湄怔怔地看了司梦染一眼,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哀伤的神色,蹲下来打开背包,在里面摸索着翻了一会,终于找到了纱布。
纱布挡在眼前,视线里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她拿着纱布不知从何下手止血,心底一阵烦躁,忍不住抬起手想将眼前的纱布揭开。
“别动……”司梦染挡住她的手,“你的眼睛现在不能见光……否则会真的看不见的。”
“我来罢。”司梦染拿过她手里的纱布,轻轻按着伤口止血。
伤口很深,纱布很快被染成红色。
“对不起……”叶千湄终于开口,语调沉重,一落地就化成了叹息。
“这里已经没有出路了吧……”司梦染眯着眼,“如果出不去,我们是不是都会死在这里?”
“也许吧,”叶千湄竟是坦然般地笑起来,但那笑容并不轻松,“如果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可以说出来,免得带到了地府,阎王不见得有心思听你说。”
“我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心愿……”司梦染语音断续,声音轻极了,好似下一秒就要散去一般。
叶千湄在纱布后一挑眉,沉默。
“我想一想…………还是有一个。”司梦染突然拉住她的手,“你,你喜欢我么?”
顿了顿,她又补充:“我只要一个答案……就可以了。”
“那你可要失望了,”叶千湄偏开视线看向别处,似乎在躲避什么,“无论是怎样的答案,我都给不了。”
司梦染拉着她的手无力地松开。血已经止住,但因为失血过多,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微弱。
“为什么?”她问。
“如果我们能出去,我一定会告诉你为什么。”
叶千湄微微叹息,紧挨着她坐稳。
司梦染眼前黑了又黑,还想说话,但瞬间模糊的意识将她尚未出口的话语拦在喉中。
叶千湄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深邃的目光透过纱布盯着虚空里的某一个地方,宛如看到了世界的终点。
二十多分钟后,石阶尽头走上来两个人。
叶千湄轻轻舒了一口气,扶着石壁站起身来。
“你的眼睛怎么了?”苏镜瑶目光扫了一圈,本想问她出了什么事,但看见地上沾血的弯刀,便识趣地换了一个问题。
“之前在蛊毒狱里被蝴蝶蛊伤了。”
“蛊毒狱?”洛瑾微微蹙眉,“我们没遇到过。”
“这些牢狱不都是相通的么?”叶千湄诧异道,“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啄鸟狱上面有一个密道。”苏镜瑶答道,“从那里过去之后,就是幻境狱。”
三人沉默了一瞬,叶千湄说:“这里没有路了,如果要回去,恐怕要原路走。”
“无须那么麻烦,”洛瑾摇摇头,手指点了一下壁画,“我可不信,这些人押送犯人至此之后,是从原路返回。”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目光在空无狱中扫了一圈,定在了地上的一具白骨身上。
枯瘦没有血肉的手向斜上方伸去,仿佛在拼命想抓住什么东西。
洛瑾顺着手的方向看去,视线触到了燃烧的长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