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人流涌动往来,她却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地,柔软的黑发披散过肩,身上一件带冒兜的蓝色短袖上衣,配着米白色长裤,手里拎着一个黑底白花纹的背包。
许是等得久了,心下不耐,她抬起手撩了一下鬓边的垂下的一绺发丝,手腕上的一只银镯格外显眼。
银镯是典型的苗疆风格,一朵朵诡异的花长出三层,花瓣接连而生,绕银镯一圈。和司梦染腕上的银镯一模一样,只是镯下坠着一只黑色铃铛,上面有银纹交汇,画出难懂的符咒。
虽然是铃铛的外形,却只是随着她的动作轻晃,不见响声。
司梦染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轻唤了声:“芷珊。”
“师姐!”女生猛地抬起头,欣喜地看向她。
女生长相颇为秀气。柳眉杏眼,丹唇微翘,气质清雅甜美,也十分引人注目。
然而此刻,这张秀气的面孔脸色苍白,双眼无神而茫然,敛着深深的惊惧,犹疑不定地看向四周。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反而透着浅浅的白。
“怎么了?”司梦染被她热切的神色所惊,手臂微微缩了一下。
“……没事,”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瞬间的失态,朱芷珊收回目光,往旁边看了看,“快开场了,我们进去吧。”
她的声音极低极轻,如同一片飘落的羽毛。
城东影院不算是什么大影城,开业的时间久了,很多装潢也都有些陈旧。除了新上映的大片,其他普通的影片观众都不多。与其他崭新的影城相比,倒也算是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她们看的是新上映的电影,人气很高,放映厅里倒是差不多坐满了。
影片刚刚开头,银幕上乍然一片漆黑。
与此同时,朱芷珊极快地倾过身,左手探向司梦染,准确地将一张折成小块的纸塞进她手中。
司梦染心下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将那张纸收进手中,慢慢摸到随身带的提包,趁着黑暗塞进包里。
银幕亮了。
朱芷珊已经靠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向银幕,聚精会神地看着。
她搭在扶手上的手微不可察地轻颤着,眼里刻着点点惊惧之意,目光不时瞥向旁边。
她很害怕。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惊恐不已。
电影放到一半,朱芷珊忽然用极低的声音问:“师姐,你信命吗?”
司梦染蹙起眉,思索片刻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许信吧。”
鬼知道她信不信。
然而朱芷珊没有在意她答了什么,只是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我信……我信命。命运会把她带到我面前----她不见了----她一定是死了……她站在那里看着我,她在看我……她……”
她这番语无伦次的话连逻辑都模糊不清,但其中透出了压顶而来的恐惧与绝望。
司梦染脸色微沉,握住她的手,柔声问:“谁在看你?”
朱芷珊明显地一怔,回答地迅速而机械。
“沁怡……她在看我。”
电影中主角遇险,为了配合情境,音量陡然增大。
朱芷珊一震,恍然清醒了些,重现靠回椅背上。
一直到电影结束,她都没有再言语。
最后一幕完,电影院里照例亮起灯光,示意观众可以离开。
朱芷珊抱着背包站起来,眼里满是警惕。
她每走一步都很小心,仿佛下一秒就有一只手伸出来要将她推下台阶。
她甚至不敢看自己的影子一眼。
司梦染跟在她身边,不由得有些担忧。
虽然相识不深,她却也知道这个师妹并非胆小的人,可她以她现在的模样来看,她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
电影院在三楼,朱芷珊避开了电梯,径直走向楼梯口。
司梦染紧跟在她身后。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电梯楼梯上只有她们两人。
刚下了两层台阶,她蓦地顿住,望向四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身边似乎有阴冷的风拂过。
只听身边的朱芷珊惊呼一声,脚下莫名其妙地踏空,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她抱着的背包滚落在地上,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芷珊!”司梦染大惊,几步跃下去,将滚落在二楼台阶下的师妹扶起来,发现她额角处红了一块,轻轻一动作便有鲜血汩汩流出。
“师姐!”朱芷珊茫然地唤着,全然不顾额角血流如注的伤口,只是用力拉住司梦染的手,“她来了……是她推的我!她在那里!”
她情绪越来越激动,双眼通红。
“别说话!”司梦染反扣住她的手,发现完全不能令陷入疯狂的人冷静下来,干脆反手敲晕了她,再把她送到医院。
朱芷珊被带去处理伤口,司梦染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心里愈发恐惧,只得给叶千湄发了条信息。
此时已接近十点,苍白而狭长的走廊里少有人走动,偶尔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一声声叩出诡谲的寂寥之感。
一个护士走过,走廊里陷入寂静。
万籁俱寂,却有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不知何处金属敲击,铃铛声在走廊里回响不绝,一声比一声旷远渺茫,由远及近,由近飘远。如此来回反复,铃铛声如水面涟漪,缓缓飘散开来。
司梦染坐直了些,手抚上腕上的银镯。
那是蛊铃的声音。
这样用来控制蛊虫的铃铛,师父曾给了她与朱芷珊一人一个,她平日不用,觉得带着麻烦碍事,便收了起来。朱芷珊却一直带着,就垂在银镯下。
蛊铃护主,在不用来控制蛊虫时,如同佛领一样对于世间邪物有感知的能力,有阴魅之物出现时,便会有铃铛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