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袁骁将城墙上的指挥权尽数j_iao给方千户,方千户站在城墙头上,手持长弓,引弓长啸。
无数弓箭手响应他的命令,拉着弓的手同时松开,数以百计的弓箭像雨一样划破长空,携着守城军与固北城共存亡的信念落尽城下的人群里。
“噗通”有人的尸体从马上落下,又有骏马长嘶,前蹄跪落在雪地上,马上的骑手“咕噜噜”滚出几米远。
城下人马嘶嚷,城墙上一片寂静,只余下引弓落下的羽箭哨声和弓箭手喘息的声音。
三千大宛军被前几轮攻城磨得只剩两千五,但却像是有千军万马之势一般不要命地冲上来。尸体落下去就直接骑着马踏过去,马倒了就用脚跑过去。他们是用人命,用尸体堆出了向前的路。
城墙之上,几个小兵从军备处往外搬羽箭,弓箭手的羽箭袋空了一次又一次。
但是压不住。
早就知道大宛军必然会在天亮之前疯狂攻城,绝对不会让他们把时间拖进天亮,但是这也太疯狂了。
唐渊跳过一个趴在地上歇息的小兵,轻巧地落在观战的袁骁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现在离天亮时间还不短,”袁骁抬头看了看天色,摇摇头道,“按说他们不该打得这么不要命。”
“是不是赵恩给他们下了什么死命令,才让他们这么孤注一掷的?”
“有可能,”袁骁道,“但更有可能的是他们知道后面有援军,而且援军很快就到了。”
袁骁这话话音未落,从唐渊身后便有一声大喊传来:“报——”
袁骁和唐渊对视一眼,同时将身子探出城墙,至于报告的具体内容,两人都不用再听。
事实就摆在眼前——
大宛军的援军来了,而且带来了一队奇怪的人。
大宛军呼喊着他们听不懂的话,但是听不懂唐渊也能猜测出是什么,无非是——杀。
那一队奇怪的人皆是身着一身黑衣,黑色的盔甲套在头上,从黑暗中杀将出来,像是地底钻出来的杀神。
他们出现之后便一直站在那道弓箭界线之后,像一尊尊邪神站在那里。唐渊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心头发寒,一时之间竟生出惧怖之感。从他们身后,一队队大宛军钻出来杀进那三千轻骑之中,踏着人和马的尸体前进。
“是喝了炼丹水的那些人。”袁骁凑在唐渊耳边小声同他说话。
唐渊扫了一眼城墙上还在奋勇作战的将士,心里知道袁骁为什么这么做。喝了炼丹水变成始皇的秘密部队的这批人,就算是袁骁和王成乾这种成名已久的少年侠士尚且要苦战许久,更何况是普通人。这些事绝对不能让普通将士知道,动摇军心,罪过可是大了。
唐渊也压低声音说:“是,但是他们看起来不打算动手。”
“可能是接到了赵恩的命令。”
“没看到赵恩,”唐渊想了想自己目所能及的地方确实没有赵恩的身影,“应该是跟王成乾一战损耗颇大,不方便现在出面。”
“不行,那一批人站在那里会让将士们分心,绝对不能容他们。”袁骁想了想拉住身边经过的一个小兵,“叫边军的千户过来。”
唐渊凑过来问他:“叫边军千户干嘛?”
袁骁没有说话,反而用手一指。唐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城墙上架着的一台弩机。建城之处,城建者就预料到了这里必然频发战争,提前在城墙上架上了重弩。重弩使用的是特殊弓箭,比平常羽箭大十几倍,开启要用的力气也大十几倍,但威力也不是寻常长弓能比的。
说话间,边军的千户已经跑步到了他二人面前,没等他行个礼,袁骁就问:“城墙弩机还能用吗?”
边军千户为难地看了一眼城墙弩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早就不能用了。”
闻言袁骁灵活地跳上弩机的台子,屈起手指敲了敲弩机的木质弩臂,问道:“千机弩,乃是机关大师遗作,虽为木制但却风吹不入水泼不进,几十年风霜都不会磨掉它的锋芒。你倒是告诉告诉我,这东西要怎么才能不能用。”
那千户已经汗如雨下了,磕磕绊绊地说:“是,是,城主。城主三年前就以弩机维护浪费人力,弩机长箭浪费物力为由,再也没上过弓箭。现在弩机虽然运用自如,但却无箭可用啊。”
袁骁沉着脸,靠着弩机臂沉默下来。
袁骁不说话,那千户也不敢随便开口,城墙这一角便奇妙地静下来。就在唐渊即将受不了的时候,袁骁终于开口说话:“去,把那个城主给我带到城墙上来。我让他看看将士们是怎么因为他的愚蠢而丧命的。”
“是。”千户如蒙大赦一般地走了。
“你要用弩机?没有箭怎么用。”
“没有箭就用□□。”袁骁从弩机台上跳下来,抽出身边的□□。双手j_iao握着枪杆,两脚一错,枪头挑着红缨抖出一招苍龙出海。
城墙下已是人尸如海,还有无数大宛军踏着前人的尸体向着固北城门爬过来,并且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