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都表示理解,他们这大半辈子见着的儿子有一半时间是假的,小辈们的事管不了了,爱干啥干啥吧。
但千面毕竟是顶替唐渊,为唐渊隐瞒出城的消息,严格说起来叫“欺君之罪”,怎么都不敢太出风头,于是就称病窝在家里。
唐小少爷回京的消息还没怎么被传开,一溜溜抬进唐府的御赐补品就将唐小少爷卧病的消息传了出去。
“听说了吗?唐家那个少爷,又病了。”
“皇上赐的东西进府的时候排了两排呢。”
“谁让人家是皇帝的亲外甥呢?不是从小就身体不好吗?”
“不是已经好了吗?在京里的时间不是也不多?前两天还看他跟户部尚书家的小子一块喝酒来着。”
“哎,人家好不容易身体好点还不兴出来玩吗?不过我可听说这小公子的身体不是娘胎里带的,是有人啊给下了药了。”
皇城根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小茶摊上聚集着这么一撮人,他们也没什么正经事,就聚在茶摊上聊天侃大山。中秋时节了还赤脚穿着C_ào鞋,脚扒在凳子上,一手直接端着茶壶往嘴里送。
最后说话的那个人为了证实自己的可信度,还刻意趴在桌子上像说秘密一样的小声说话。但是旁边的人听了都发笑,连茶摊老板都笑得拿不住茶壶:“张老三,又是你那个三姑的七舅的小孙女说的吧哈哈哈,你说我们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事呢?”
“哎,是小舅!小舅!”
他忙着争辩,脸憋得通红,其余几人笑得越发大声了起来,把他的脸越笑越红了。
众人都不防备之际,“哐当”一声,茶摊上落下一柄长剑来,正落在那人身前。
张老三的脸本来通红,红得像块西瓜瓤一样,这一柄泛着白光的剑落在他面前,霎时间把他的脸映得雪白。他双腿颤颤发抖,嘴唇也发抖,哆哆嗦嗦地喊“救命”,这声救命还没喊出喉咙,就接着被又一件砸下来的重物噎回了嗓子。
那是一具“尸体”。
一具江湖人的“尸体”。
这“尸体”摔下来的时候还没死透,似乎是憋着一股劲儿来吓他的似的,嘁哩哐当砸坏了茶摊子落在他面前,还挣扎着抓了一把他的裤脚。但他没裤脚,这一把就正抓在他脚踝上。
这一抓就像开启了什么机关似的,张老三的嗓子被吓得尖利起来,像个女人似的大喊了出来:“杀人啦!”
茶摊子上的人也被吓傻了,只不过他们没有他这么倒霉,还能保持些许神志,其中茶摊老板又最机灵,一边心疼他的摊子,一边拽了一人喊他去京畿卫叫人:“快,叫京畿卫去,京畿卫离咱们近还不要钱,五城兵马司办案还要咱们j_iao钱。就说咱们这儿出命案了,找他们的大官,越大越好。”
“行行行!”这人也是吓傻了,听了老板的吩咐就往外跑,待他跑得没影了,被吓坏的几位才慢慢缓过神来:“张老三,你踢他一脚,看看他还活着吗?”
“我,我不踢,要踢你踢。”
“那王哥你来?”
“我?我不来。”
哥几个像是让梨一样让了起来,最后实在熬不过,就都围在这个“尸体”旁边,像看西洋镜一样地看着他。
“我怎么感觉这人没死呢?”张老三说。
“可不是吗?还喘气儿呢,要不给他找个大夫?”
“还是别了吧,找大夫不得花钱啊?我听说江湖人体格个顶个的木奉,说不定等他缓缓就活过来了呢。”
“我看也是。”
没等众人商量出个一二三来,京畿卫就来了,铠甲“哐哐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把他们的注意力从那个没两口气的死人身上吸引过来。
张老三也回过头来,看见京畿卫护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走过来。那年轻人一身轻甲,腰间横跨着一柄青钢剑,腰挺得笔直,像一杆红缨枪。
他俯身跟□□的大黑马轻声说了两句什么话,那毛色油光黑亮的大马就温驯地低下了头,他从马上跨步下来,那马立即就乖乖地待在原地,甩着尾巴,再不乱动了。
袁骁挎着剑走到众人面前,堵在他和那尸体之间的众人赶忙哗啦啦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看他半蹲到尸体旁边又哗啦啦地围了上去,拉长了脖子往里看。
袁骁看见地上趴着的这个人只觉得眼熟,再看桌子上落的那柄剑,一柄泛着寒光的软剑,虽是软剑却比一般的剑更利,正是成乾剑,那这人必是王成乾无疑了。
王成乾作为江湖十大高手之一,又是八风山庄少庄主,从小到大从来只有他砍死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人来砍他了?
“抬回我府上,”袁骁站起来对身边跟着的副手说,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改口道:“抬回军营吧,叫两个善治外伤的大夫来,保住他的命。”
茶摊老板一直跟在他身边,看他处理完,就凑过来,脸上的皱纹一笑笑得像朵花,袁骁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对着离他最近的两个兵道:“你们两个,给老板修一下棚子。”
说完就兀自留下还在酝酿话语的老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