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观点,同样出身农民的顾之谦很容易就理解了,可是徐钊和不理解,在联名的折子里,他的名字写在最前面,本以为可以捞个拥护的功劳,谁知道被杨之孝臭骂了一通,心中很是愤懑。他已经越发确定了,这群农民根本成不了事,自己不该被他们困着!这样想着,他便加快了自己的计划。
元隆四年六月,慕王妃产下一字,取名洛尘,慕王大喜,大摆筵席,并陈书圣王,奏请封为世子。徐钊和之前便已有三个儿子,却如此宠爱这个小儿子,众人皆不免唏嘘那慕王妃当真是好命,一青楼女子竟能得到慕王如此宠爱,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圣王接到奏折,爽快批了,又让义子知楼代替他前去杭州探慰。
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一袭白衣的风华少年,手里举着葫芦,醉卧白堤。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哈哈哈,干!”仰头把酒葫芦直了起来,灌得太猛,酒溢了出来,洒在了衣袍上。眼中的醉意深了几分,她扔了酒葫芦,愣愣地把袖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又突然傻傻地笑了。
她忽然想起去年今日,她也是醉了,趁着酒意跑到了姐姐的房间,竟然还在榻上睡着了。第二日起来姐姐给了她一件新衣,那衣服质地普通,如今她成了殿下,身上这衣服也是上等材料,早不是当初那件了。可是,她好像又嗅到了那熟悉的气息呢。
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对面的那片建筑,徐钊和终于还是拆了王府的墙,直接把西湖连在了自己的府里。
痴心妄想!
心里突然燃起了一团无名火,她狠狠地踢了那酒葫芦,发泄之后整个人又呆住了,愣愣地看着湖面。
就在刚刚,她看到了宴会中的姐姐,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笑得温婉。那一瞬间,她竟然真的以为姐姐很幸福了,可是在眼神接触的那一瞬间,她还是看到了那悲伤和绝望。刺得她眼睛生疼,一刻也不敢停留,匆匆离开了宴会。
微风吹过脸颊,她突然有些清醒了。恨意又生了上来,可这次她恨的是自己,原来到了今天,她还是这么稚嫩懦弱!明明最痛苦的人是姐姐,可逃的人却是自己!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借酒浇愁?
“殿下。”
一个声音轻轻地响在耳边,混乱的悲伤苦恼一下便被敲碎,她必须清醒了!
“信王爷那边来消息了。”
“什么消息?”
“信王爷说,他对万岁绝无二心,也恳请殿下相信他,他还说多年未见殿下,想让殿下此次定要去扬州见一面。”
知楼负起双手,微风轻轻吹起她的发带,竟是平添了几分孤独和寂寥之感。
“告诉信王爷,我此次要在杭州多待一段时间,不过到时离开了定会去扬州的,让王爷耐心等着。”
“是。”
身后的人走了,她微微转了下头,湖面上还是一派宁静的,恍惚中,她好像隐隐看到一个女子,广袖轻舞。心中一动,脚下微微挪了一步,可那女子又消失了。
苦笑一声,她走了几步捡起了那个酒葫芦,又看了一眼湖面,转身大步离开了。
“夫人,天色也晚了,您快歇着吧。”采樱小心地掌着灯,跟着纪荀月从洛尘的房子里出来,有些担忧地说道,今天纪荀月的脸色一直都很苍白。
“无妨,你先去歇着吧。”纪荀月接过灯,径自往自己屋里去了。采樱愣了愣,还是无奈地叹口气,她怎么会不知道纪荀月失态的原因呢?只是如今小世子也有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吧,夫人她……哪里是好命呢?
纪荀月缓缓地进了屋子,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屋里已经有了人。
“不黑么?”她只顿了一下脚步,便接着手上关门的动作,走过去把灯放在了桌上,屋里一下亮了起来,映出了那张面色忧郁的脸庞。
“黑又怎样,我又不是孩子了,又不怕黑。”知楼勉强地笑了笑,“姐姐去看……孩子了?”
她一时真的不知自己该如何称呼那个孩子,或者说,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她连怎么面对纪荀月都不知道了。纪荀月是她的姐姐,那个孩子无论是否该出现,可毕竟也是纪荀月的孩子,她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对那个孩子她没有敌意,可是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其实这个孩子的存在对她们两个人的关系本不该有什么影响,除去孩子是徐钊和的这个因素,知楼觉得,自己本应该为姐姐高兴才对。
“恩。”纪荀月错开视线,自顾自地整理着一些衣物。
“姐姐……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理不清心中乱糟糟的头绪,知楼只能生硬的继续话题。
纪荀月停下手中的事,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他既然命苦,有了我这样的娘亲,我又怎么能去怨他呢。如今,徐钊和对我已没了兴趣,这府里只他还是我的牵挂,且熬着度日吧,只是徐钊和这人心思太沉,他选择洛尘成为世子,只不过是想培养一个从小就被他控制的接班人。不过,我是不可能让他得逞的,我会寻着机会便带他离开。知楼,”她顿住了,久久地停滞之后,才轻声继续道,“你还没放弃吧。”
知楼一愣,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纪荀月说的是她,还是知月。可是,不管是哪个,她都没有犹豫的理由。
“当然没有,姐姐,你信我,我一定会带你走的,不用等太久的,徐钊和,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是么,其实……”纪荀月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