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了这个安排,纪荀月倒也没什么大的情绪,自从进了眠月楼,她的命运便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在这王府中当一个歌姬也并不是太差的安排。
用过了午膳,其他三个姑娘都各自去歇息了,昨日与纪荀月一个房间的那个姑娘被打发去了别处,故而这屋里安静的很。纪荀月在榻上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并无睡意,又起来发了一会儿呆,看时辰已经是下午了,便拿了一把小扇,出了院门,随意地往四处转了转。
这个院子是在王府的角落里,很是偏僻,但由于建府之前这里曾是一片园林,后来被扩进王府的,所以也很有几分景色。纪荀月找到一处供歇脚的小亭子,便坐下看起了风景,此时正是夏日,热气笼罩,一丝凉风也是奢侈,又加上四处都是蝉的聒噪,平白添了几分燥热之气。纪荀月摇着小扇,懒洋洋地看着面前几朵不知名的小花,神思已经开始漫游了。
这夏日的燥热实在是熬人,纪荀月摇了一会儿扇子还是觉得耐不住,便起身又往树林深处走去了,走了几步竟然听到了流水声,脚下步子便加快了。走了没几步,确实看见了一条小溪,看源头应该是从外面引进来的。上前鞠了一把水敷在脸上,热气顿时便散了几分。抬头见溪边风景不错,便沿着小溪走了起来。眼睛扫过岸边的花花草草,突然瞅见了一抹白色,心中立刻便起了疑心,脚下也往那边去了。
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人躺在草丛里,那人脸上遮着一片荷叶,双臂枕在脑下,一只腿翘在另一只上,看着真是好不惬意。
纪荀月对于这个王府心里还是有些抗拒的,见这里有人,也不想上去招惹,转身便要走,谁知那人却突然伸手拿下了荷叶,一双干净的眸子瞬间便看进了她的心里。
是他?!
纪荀月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那日虽未看清楚,可这双眸子是不会错的,自从进了眠月楼,她见过太多的眼睛,那些写满了贪婪和欲望的眼睛让她作呕,故而这双干净的眼眸在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便深深地记住了。再看这少年的样子,五官确实是清秀的紧,那眉长的最是好看,细长却不失剑眉的轮廓,和着那双干净的眸子,只是静静看着便能想出它们神采飞扬的样子了。
“纪姐姐?”知楼像是刚刚睡了一觉,见了面前突然出现的女子还有些恍惚。
“你,你怎么在这?”纪荀月略有几分尴尬,却又觉得奇怪,按照上次来看,这个叫知楼的少年应该不是府里人,怎的会在这里出现呢?
“我来找姐姐呀,天气太热了,便睡了一会儿。”知楼摇着那荷叶,眉眼间都是笑意,阳光洒了下来,那双眸子轻轻眯了起来。
纪荀月觉得自己一定是着了魔了,看着这如画的一幕竟然呆住了,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知楼看了许久。
“姐姐?”知楼还是个稚嫩的少年,被纪荀月看的渐渐不好意思起来,扔了荷叶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纪荀月暗骂自己一句,收回了目光,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也是这府里的人么?”
“不啊,我是专程进来找姐姐的!”
“找我做什么?”
“怕姐姐无聊啊,来与姐姐说说话,怎么姐姐不欢迎我么?”
见他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的很,纪荀月也不好冷下脸,只是觉得有些怪异,自己怎的就平白多了这么一个嘴甜的弟弟?
“我与你不熟,你便这么信我是好人么?”
知楼听了这话,一下便笑了,“那姐姐信我是好人么?姐姐莫欺负我年幼,这世上的人,哪有用好坏就能评价的?只不过我瞧着姐姐面善,有心结识一番,姐姐可别把我当孩子一般哄着呢。”
纪荀月一时语塞,见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声音里也带了笑意:“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
“恩,确实不是个孩子了。”
“姐姐你呢?”
“十五。”
“哈,也不过年长我三岁嘛,我真的不是孩子了,我还有官职呢!”
“哦?”纪荀月挑了挑眉毛,看来他也是在圣王手下任职的,只是不知他来慕王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知楼年纪虽小,可见识却不少,竟然就着这面前的溪水就展开了话题,说着累了又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又拉过纪荀月一起坐下。纪荀月开始的时候还想着心事,本不打算多做停留,只是不忍告别罢了。后来见他越说越兴奋,也不免被打动,听着听着便入了神,等到回过味来时天色已经昏暗,而两个人的话题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前朝的一些轶事。纪荀月素来性子都是稳重的,此时不禁暗自嘲笑竟然对一个见过两面的人如此热络。
见纪荀月停了下来,知楼也止住了话头,看看四周已经暗了,便拍手站了起来,“姐姐想来也饿了吧,快回去用膳吧,我也要回去了呢。”
听他这样说,纪荀月心里突然涌出不舍来,多少年了,她的身边都没有这样可以随意交谈的人出现了,今一别只怕再见很难了。
可是心里再如何不舍,纪荀月也压了下去,本就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相识,何必上心?想着也站起了身。
知楼歪了歪头,脸上的不舍浓了起来,“我送姐姐回去吧。”
纪荀月想了一下,也没有拒绝。
顺着来时的小溪往回走,纪荀月却忘了自己从哪条道过来的,一时有些窘迫,知楼看出来了也不点破,随便选了一条路就走了过去。纪荀月也赶紧跟了上去。
知楼对这王府似也不是很熟悉,两人绕了一会儿越发觉得不对,知楼苦笑道:“这慕王爷还真是有钱啊,修这么大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