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的太守依旧是王绍行,他本是杨之孝面前的红人,一度被认为是除了那几个异姓王之外的新宠。虽因为资历太轻而没有封王,可却是圣王初定都福州之后最信任的人。
处于高位则必然受人注意,刚开始的时候顾之谦和徐钊和都有意拉拢他,只是他态度模糊,没人摸的清他的意思。可是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会就此飞黄腾达,位列王位的时候,他突然像是着了魔,上书狠狠参了徐钊和一本,而且详细地列了一条条一桩桩,竟像是和徐钊和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徐钊和虽本意拉拢他,可毕竟是个手握大权的王爷。此举无异于公然挑战他的权威,他哪里会善罢甘休?再则此时的王绍行只是得了圣王信任,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八千岁慕王想动他,虽不至于是易于反掌,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还是因为杨之孝的原因,徐钊和没有下死手,可也把他逼出了福州。
到了晋州的王绍行又学乖了,不仅把义女——后来的王妃纪荀月,送入了慕王府,事事也是顺着圣王的意思,虽不明显,却已经在二王之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不过终因为他处事太过谨小慎微,遇事也是能避就避,很快便淡出了圣军的高层首领视线,成为了一颗无用之子,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福州了。
徐钊和对此很是不满,之前让纪荀月认他为义父本是看中了他的影响,可却不想他如此扶不上墙,也渐渐对他失去了耐心,可因为纪荀月,也便任由他在晋州守着那一方安逸了。
只是如今,到底该用用这个棋子了。
慕王府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行速极为缓慢,等到了晋州,已是十一月末。早得了消息的王绍行亲自出城门十余里迎接。徐钊和闻之甚是高兴,命纪荀月也随着自己一起去见王绍行。
纪荀月几乎已经忘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前段时间听闻要去晋州之事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义父”。
面对王绍行,纪荀月没有任何感觉,若说一定要有什么感慨,她想,她大概应该谢谢他。虽说这人当时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件礼物,也因此而有了之后的那掺杂了无尽苦涩和伤痛的经历,可她却因此,遇见了她想一生守护的人。
想到知楼,纪荀月本是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真心的笑容,落落大方地朝王绍行行了一礼,口中也喊了一声“义父”。
王绍行慌忙摆了摆手,“王妃不可行此大礼,下官怎么受得住呢!”
“王大人是姐姐的义父,怎么受不起?”一边的知楼骑在马上,锐利的眼睛已经将王绍行上下打量了几遍,嘴里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王绍行也是个官场的老狐狸了,虽然未见过知楼,可看她的年纪与打扮也猜到了,赶紧跪下扣头,“下官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请殿下恕下官眼拙,若有失礼之处,请殿下海涵!”
“王大人请起,王大人能有姐姐这样的女儿,是大人之福,不过姐姐得遇大人,也是遇到了贵人,也请大人受知楼一礼!”知楼说着,在马上微微欠了身,目光对上了纪荀月的。纪荀月心里一阵暖意,原来,她是懂自己的。
王绍行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又和几人客套了几句,便指挥带来的军队护送慕王府的队伍进城。
安顿好了慕王一行人,王绍行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往自己府里赶,刚下了轿子,就看到了牵着马靠墙而立的知楼,神色一下便僵硬了。
知楼的嘴里还是带着那抹笑意,牵着马缓缓走来,眸子并没有盯住王绍行,却让他感觉到了一股迫近的压力。
“殿下舟车劳顿,怎的不好好休息呢?”王绍行压住心里的那丝紧张,强作镇静地问道。
“怎么,王大人的府邸留不出歇脚的地方么?”
“殿下说笑了,只要殿下不嫌弃寒舍便是,殿下肯来,真是使这寒舍蓬荜生辉!”王绍行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知楼也不客气,把缰绳扔给王府的小厮,大踏步走了进去。
进了王府,知楼也不多说,径直让王绍行带她去书房一叙,王绍行心中越发忐忑起来,可也不得不从命。
进了书房,王绍行让人送了茶,随即屏退了其他人,他深知,知楼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自己必须要打足精神来应对,毕竟面前的这个少年,早已不是之前所传的懦弱无争了,自己久不在福州,与这个殿下打交道不多,可却丝毫不敢大意,毕竟有顾之谦这个前车之鉴啊。
“王大人是姐姐的义父,必然也知道这为父之道吧,姐姐喊你一句父亲,大人也该诚心相待,不让子女担忧。知楼也是他人义子,深晓子女之感,不过相比于姐姐,知楼以为,大人会更是一个好父亲吧。”知楼看出了他的紧张,自己的语气却更加轻松。这几年的历练,已经让她有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像王绍行这种自己先乱了阵脚的,更是好应付。
王绍行听了这话,额上开始浸出汗水,知楼的义父都是何人,不管是先前的顾之谦还是现在的杨之孝,哪一个是他敢比的,他越发摸不准知楼的意思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与大人说实话,知楼其实很感念信王的养育之恩,可知楼分的清是非黑白,顾义父所作所为,不得不说令为人子心寒,而父王也是对知楼恩重如山,知楼自当一心为其分忧。王大人如此明事理,必不会也让姐姐寒心吧?”知楼一字一顿,语气虽然轻,却字字敲在王绍行心头。
“下官虽无大才,却也知道些诗书礼法,殿下莫要再取笑下官了。”
“王大人才是取笑我年轻不是,如今父王寿宴在即,召五叔入福州一叙旧情,可是五叔却先来了这晋州,可不是信任大人的很?”
王绍行心里又是一惊,本该反驳,可一对上知楼的眸子,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了,那眸子,仿佛直直看入了他的心底,愣神间,只听知楼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