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月,你若知道了,可会怨我抢了你的位置么……
偶尔的,她还是会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她们虽未见过,可是她却觉得,她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像的人,因为一个人。
三日未到,而改变了史册的晋州之变,悄然发生。
徐钊和自诩聪明,当年虽然拉拢了王绍行,可在之后很快就后悔自己看走了眼。
他一直百思不得解的是,王绍行为何在向自己示好没几日就擅自上书参自己,惹得自己一怒之下将他逐出了福州。事后王绍行向他解释是想打消顾之谦的猜疑,很蹩脚的理由,可是他还是勉强信了。可是之后王绍行在晋州的多年无为让他更是恼火,若不是因为他得到了纪娘,也确实想把那个孩子从小培养成一个与与自己相肖的继承人,便没和王绍行追究,心中也认定王绍行会感念自己的恩情,虽是平庸,可也懂得安分守己。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开始的眼光是精准的,这个看似庸碌的人,其实是在精心为自己布局,多年的伪装,只为等他放下心防,从而一击致命。
王绍行到底是谁的人?直到慕王听到外面震天的喊杀声也没说服自己。对,他应该是杨之孝的效忠者,几年前杨之孝便下定决心除掉自己了,至于为什么是给自己布局而不是顾老三,大概是因为杨之孝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对这个新崛起的老五不了解,也控制不了吧。可是,如今的圣军,若是自己就此倒了,杨之孝以为,他就可以控制的了王绍行么?这个人可以在晋州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就是自己也被他迷惑了,等他除掉了自己,只怕也是这半壁江山彻底混乱的时候吧,杨之孝阻止不了他的。
那么,谁可以呢?
“王爷!王爷!到处都没找到王妃和世子的身影,王爷,外面的人要杀进来了,王爷,先撤吧!”
“知楼。”徐钊和握紧了手中的剑,是了,如今也只有知楼,可能成为和王绍行抗衡的人。纪荀月不见了,只怕知楼,早就看出了王绍行的真面目吧,还有自己的好儿子徐瀚,一定也是他怂恿的对自己的亲爹下手,以图夺得他手里的大权吧。若不是徐瀚回到晋州与王绍行里应外合,自己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境地。呵,真是厉害!连自己都被这个少年耍的团团转!
不过,知楼,你再厉害,你的死穴,还是那么明显!
“徐来,你亲自率领本王的护卫,往扬州方向去追王妃,追上之后,不管看到谁,一并杀了!”
“王爷!护卫是保护您的,请王爷速速随小人离开!”徐来跪下扣头,身下的地板已被他的血染红。
“本王一世英名,却要折戟在这小小的晋州了。”徐钊和缓缓抽出剑,抚摸着冰冷的剑锋,他立志成就不世功业,为此机关算尽,却不料结束得如此容易,当真是讽刺。
“王爷!小人誓死保护王爷出城!”
“本王走不了的,本王的儿子亲自在外面守着,他们费尽心思,怎么可能放过本王,本王不会让他们来践踏本王的尊严。只是,本王虽然败了,可不会放过酿成这一切的人!他不是也说过么,要与本王,同归于尽!”徐钊和狠狠地挥剑,面前的桌几应声碎裂。
“知楼!本王得不到的,你也永远别想得到!”
这大概是徐钊和一生最疯狂的时候,他一生都是心思缜密,冷静自持,这才得以换来今日的这一切,可是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他全身心想的,只剩下毁灭,毁灭掉造成这一切的人!他只恨,只恨自己不能亲手去毁灭,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一切破碎成灰!
没人知道徐钊和在自刎之前想了什么,只是想来被自己以为掌控的小人物逼的自杀,心中该是可悲至极的吧。而死后被儿子亲手毁尸,不得安葬,后人读来也是可怜的。
其实真正了解他的人知道,比起这些,只怕徐钊和更在意的是后人对他的评价。说起来他也是这段乱世中一个重要的人物,同一时期的杨之孝和顾之谦都被史官浓墨重彩地书写在了史书中,只这一位在当时翻手为云的慕王,却好像被后人遗忘。后世的史书对于圣慕王的记载实在不多,薄薄几页纸,所记录的也不过是他何时参加了圣军,因功受封为王。被记载最为详细的是晋州之变,慕王因叛乱,被围困在晋州,自刎而亡,后被自己的儿子亲手砍下头颅,悬挂于晋州城头,尸身也被鞭笞抛弃在荒野,无坟无冢,一代风云人物,却终成了游魂野鬼。一生精彩,可被记下的,却只有末路之时。何其可悲!
懂他的人,是知楼。
知楼在知道王绍行的身份之时便猜到了之后的一切,她无欲江山,故而所求王绍行只有此事,不知王绍行是何心态,只是后世之人,确实就此忘却了这个曾经立志名垂史册的人物。滚滚历史长河,无论是谁,也不过只掀起一朵浪花,无论激起什么样的涟漪,最终也是被洪流淹没罢了。
当时所立誓言,如今想来,该是应验了。万念俱灰。人之所念不同,可破碎之时,感觉必是相同的,所谓因果报应,便是如此。
“姐姐,洛尘怎么了么?”正在赶车的知楼忽然听得车内传来孩子的哭声,不免有些担忧,但是手中的缰绳却片刻不敢松,虽然已经出了晋州,可是还是太近了,她知道,不论是王绍行还是徐钊和,此时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大概是受了惊吓,不碍事的!”回答她的是采樱。
“姐姐可还好么!”知楼还是忍不住担心,一手操控着缰绳,另一手挑开了车帘,回头往车里看。
车里的三个人都是面白如纸,洛尘躺在纪荀月的怀里哇哇哭着,纪荀月一手抱紧孩子,另一手撑着车身。几人出来的太过匆忙,车里连个软垫也没有,马车颠簸,坐着也是种煎熬。
“不碍事,你专心驾车就是。”纪荀月朝她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知楼心里有些歉疚,可也没有多说,松开车帘,又一甩马鞭。她必须倾尽全力,一定不能在这最后时刻出事,堵上了一切,她承受不起任何的变故。再如何坚强,她终究是个女儿,苦苦撑到今日,她全心念着的,只是让车上的人安然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