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间早了点,我先回家放下车,你下班来接我。”徐曼又发出一条私信。
“好的。”田小蕙回复一个OK手势和拥抱图案。
刚好是周末,两人大吃了一餐,然后看了一场电影。作为庆祝仪式的最后一个环节,田小蕙躺在床上,问:“徐曼,今天要让你彻底高兴,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嗯。”徐曼想了想,说道:“我想体会一下融化在无边无际里的感觉。”
“你不是体验过了吗?”田小蕙问。
“我想体验你体验过的那种。”徐曼答。
“那我可保证不了。”田小蕙嘟了嘟嘴说。
“不需要你保证,需要你奋不顾身。”徐曼做了一个挑战的眼神。
结果徐曼说她体验到了,从她扭动的身躯和迷离的眼睛,田小蕙知道她体验到了,虽然田小蕙无法确定自己呈现出什么姿态,来表达那种妙不可言。那晚她们又一次在漫长的缠绵中入睡,第二天醒来已近中午。为了答谢田小蕙的盛情款待,徐曼说她包揽本周末所有家务活,小蕙负责验收就行。田小蕙哈哈一笑,“还有这等好事!那以后每逢周末,我都愿意奋不顾身一次。”
起床后梳洗完毕,两人开出徐曼那部车,去开发区找了一家酒店喝茶,因为那里比较清静,不像城区喝茶地方人声吵杂,说话都听不清楚。要好茶点,田小蕙跟徐曼说,“我打过电话给杨广志。刚一接听,他就冷冰冰地问我有啥事。我说想约个时间跟他聊一聊,他说如果我自己有事就请电话里先讲,讲不清楚再见面。如果想扯徐曼的事,那就免开尊口。你说他这叫啥态度!”
“小蕙,我们讨论过了,娇娇的事放一放再说。”徐曼说道。
“我当时就火了,问他徐曼的事咋就不能谈了?徐曼,你猜他咋跟我说?‘田小蕙,你替我告诉徐曼,我已经挺照顾她情绪了。你带她去幼儿园看娇娇,我没说什么吧?但我的让步是有限度的。她想要认回女儿,做梦去吧!’说完他竟然直接挂了我的电话。”田小蕙说起来,还恨得牙根直痒痒。
“小蕙,看把你给气的!”徐曼安慰田小蕙道,好像要找回女儿的那个人是田小蕙。“我跟你说,杨广志心里一直恨我,他恨我的程度恐怕远远超过你恨他的程度,他那口气始终就没出出来。”
“他一个男人,离婚都好几年了,再说他也没闲住,另觅新欢不说,如今儿女双全、家庭完整,他还有啥不满意的?”田小蕙问道。
“这跟他现在的生活无关,属于往日恩怨。”徐曼解释说。
“那他啥意思?难道说旧情难舍?要真是那样,他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你的感受,娇娇毕竟也是你的女儿呀。”田小蕙接着说。
“小蕙,我觉得不存在难不难舍的问题,否则他现在的日子怎么过?我看他跟周丽娟过得挺好的,我真心希望他们相亲相爱。依我看,杨广志就是气不过我跟他离婚,可能离婚本身也不是问题,而是他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婚。”徐曼说道。
“徐曼,那就干脆告诉他,你是……”田小蕙突然意识到身处的场合,赶紧打住。还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周围,好像她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似的。
“要是我……”徐曼也像意识到了什么,开了口便打住了。其实徐曼想说,要是光她一个人,她现在也不怕告诉杨广志真相。徐曼不想让田小蕙知道她的真正顾虑是什么,但话起了头突然收住,徐曼怕露出马脚。好在她急中生智,马上接下去说道:“要是我当初坚持带走娇娇就好了。”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再说杨广志绝对不会同意的,否则你也离不了婚。”田小蕙说。
“你说的也是。”徐曼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不过她觉得田小蕙迟早还会找回源头,于是主动做了另一种解释。“杨广志解不开心结,说到底是他个人的问题。你想呀,两个人相爱的时候,通常会问对方,你爱我什么呀?其实这种情形下,并不是提问和寻求解答,不是为了得到确切的答案,因为标准答案真的没有。”
“那你说为了什么呀?”田小蕙问。
“为了甜言蜜语。”徐曼说,“人有时候可能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或者坠入情网如梦似幻,非得多听一听爱的表达才感觉真实,或者因为太爱一个人,以至于自惭形秽唯恐承蒙错爱,需要对方指出来才承认自己的可爱之处,至于那是不是爱的本源并不重要。有时候我想,人要爱了,理由俯拾即是,可以说遍地英雄下夕烟。可是不爱了,还需要什么理由吗?硬要逼着人讲出来,恐怕每一条都是伤人的利剑,而且经不起论证,免不了荒谬。例如,你能说因为人家个子太矮,所以芳心难许。个子矮怎么了?个子矮就不能爱吗?你也不能说人家不美不帅还穷,简?爱就说了,‘你以为,因为我贫穷、微贱、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有和你一样多的灵魂,一样充实的心!【注1】’而爱情不就是心相通意相投吗?所以说,小蕙,要怎样解释个中缘由,人家才会相信你的话?”
“嗯。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但是,”田小蕙压低了声音说,“性取向不同,跟矮矬穷还是有本质区别。可能人家听起来,比如杨广志,更容易接受些吧?”
“小蕙,你这样一问倒启发了我。”徐曼喝了口茶,又示意田小蕙不要耽搁吃东西,然后继续说道:“我认为所有理由都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因为不爱根本就不需要理由,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理由。矮矬穷不是正当理由吧?那白富美就是正当理由吗?也不是。一个人不是非得爱白富美,你白富美但我不爱,不行吗?这说明,不爱不是因为某一个对象,而是因为自己,我自己不爱谁,还要找出理由吗?小蕙,你说了,爱是具体的。也就是说,就算要讲理由的话,我是不是只对爱的那个人负责就行了?假如她需要,我愿意每一次都告诉她一个理由,或者每一次都是同一个理由,哪怕她千万次地问。但是我不爱一个人,你让我讲什么理由?哦,对了,既然爱是具体的,那么不爱就是抽象的。你让我上哪里去找不爱的具体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