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关上房门,整间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走进厨房,也只喝了一杯冷牛奶,不想吃东西。望着两个并列的空玻璃杯,徐曼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洗干净放到碗碟架上。她突然想起床铺还没有整理,就又走进卧室。整理拾掇中,徐曼惊奇地发现,卧室的一半是为她准备的,或者应该说,卧室完全是为两个人一起准备的——两个床头柜,一个内装田小蕙的小物件,另一个则是空置的,而且擦拭得干干净净。房门一侧整面墙都是订制的纯实木衣柜,内配格式相同的单位恰好两人平分,田小蕙的那部分自然已经叠放或悬挂了衣服,而预留给徐曼的则虚位以待。有一处双开门打开后,内部是颇有心思的精巧设置,诸如领带、腰带、纱巾、丝袜、文胸都可以分类存放,不过是单式的,无法截然分配,但徐曼看出了田小蕙的温馨提示,即这是她和小蕙共同利用的空间,甚至可以共同使用存放物本身。“噢,不!”徐曼撇了一下嘴,自言自语道:“其他都可以,文胸无论如何都要想个办法区别开来,总不能每次都等到小蕙戴不上去的时候再还给我!”整个卧室非常宽大,但没有配备影像音响设备,床尾放了一张花梨木支架的绒面沙发,长度与双人床一致,两端是各自向外展开的扶手,这种沙发叫做“榻”,榻距离墙面还有大约两米的距离,正对着一个宽度足够两人同时使用的精致梳妆台。梳妆台只配置了一个真皮小凳,徐曼会意地笑了笑,心想看来是谁先起床洗漱谁就先用,或者谁急着外出就让谁先用,或者谁都不急那就看谁抢先坐下,另一个人也不要紧,坐在后面的榻上同样可以补水保湿涂脂抹粉,反正早晨的阳光角度正好,照射进来足够明亮,况且镜前灯也足够照明了。还有,那些梳妆打扮的工具可以共用,首饰可以分享,至于化妆品本身,各人肤质不同,内分泌系统有别,可是徐曼一点儿也不担心会搂乱混淆,难道还有什么物品能比得上护肤品美白素眼底霜润唇膏,更让女人了解得那么透彻那么知根知底那么纤毫毕现那么准确无误吗?
从卧室出来,徐曼觉得可以接下来考察房子的任何一个角落,不需要顾忌主人不在家,不需要顾虑自己进入这个家还不足二十四小时——所以她才需要察看了解呀!徐曼先后走进两个房间,一间是约十几平方的简约卧室,起初以为这是为小蕙的儿子准备的,但看起来不像,完全中性的配置和装饰,谁都可以使用,假如能接娇娇过来,也可以在这间卧室小住。闪出这个念头,徐曼心里感到一阵刺痛,复而愧疚起来,发现自己回到中山竟然不是首先想到女儿,而是本性使然挂念着自己的幸福,尽管女儿的幸福是她的幸福的组成部分。另一个房间是书房,两个对称墙面各有一个宽敞的书柜,一个宽度超过一米二的半圆形工作台摆在中心位置,没有配置侧柜挂屉,只见简洁的四条腿,两边都可以坐人。窗户对面的那堵墙下摆放了一个双人沙发,墙面挂了两幅啡珠胶水晶照片,一幅是小蕙母子合影,一幅竟然是徐曼和自己的女儿。
看了房间的一切,徐曼似乎明白了一切。昨晚她投入小蕙的怀抱,两人激情相拥时,小蕙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拉拉但爱她,此刻,徐曼觉得小蕙的境界,远远超出了她自以为爱小蕙的程度,小蕙是不是拉拉根本不重要,未经沧海难为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不行,我要去找小蕙,去医院里等待小蕙,我一刻都不想离开小蕙了。
然后,徐曼锁好房间大门,走进了电梯。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自方文山作词,周杰伦、费玉清合唱的《千里之外》。
第3章 分离不需要理由
徐曼走出公寓小区大门,滴滴打车到人民医院。眼科中心的值班护士告诉她,田医生有一台手术,不过不在眼科中心的手术室,而在急诊中心的手术室。急诊中心设在门诊大楼底层北侧,徐曼知道地方,本市的年青母亲恐怕没谁不知道这个地方,尽管多数情形下婴幼儿的发烧咳嗽并无急诊的必要。但是徐曼不知道急诊中心还有专门的手术室,也不知道设在什么地方,想必离不开急诊中心,所以她也没向护士打听。进了急诊中心,徐曼从导向图上很快找到手术室的位置,上电梯到五楼,一出电梯就看到走廊的廊檐上挂了一块指示牌,向右的箭头指示手术室方向,向左的箭头指示家属等候区。徐曼是来“等”田小蕙的,不是来“找”田小蕙,所以向左转去往家属等候区。等候区除了一个敞开区域,另设了两个单独房间,家属并不需要根据手术到指定位置守候,徐曼选了一个稍微少人的房间,找个空位坐下。液晶显示屏滚动提示五个手术室的手术情况,信息非常简化,只有“进行中”和“完成”两种动态信息,不像机场那样,会提示延误、取消、起飞、到达、登机口变更等等信息。但徐曼不是患者的家属,而是给患者做手术的医生的家属,所以她不会心如刀绞,不会坐立不安,她知道田小蕙近在咫尺就满足了。从显示屏上看到,田小蕙在No.3手术室,进行中,无法预计何时完成,她也不急,拿出手机刷屏消磨时间,反正一直会等到田小蕙完成手术走出来为止。
刚过十一点钟,就听到一个小护士站在门口喊:“哪个是陈来富家属呀?有没有?陈来富家属到3号手术室门口来一下!”话音刚落,一个年轻姑娘应了一声,站起来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徐曼抬头看了看液晶屏幕,田小蕙的手术还在进行中,手术的对象正是陈来富。过了一会儿,刚刚出去的那个姑娘表情轻松地回来房间,告诉另一个亲属说手术成功,可以带哥哥去安排病房了。徐曼这才知道手术信息不仅简单,而且不及时,她马上站起身,走到与手术室相通的走廊上,刚好看到田小蕙站在手术室门口,侧身拿出电话拨打。徐曼不能肯定是打给她的,也不能冲手术室喊叫,只好站住不动,但手机马上响起了来电铃声,指划后徐曼轻声说道:“小蕙,你回头可以看到我,收线吧。”
田小蕙没想到徐曼会来医院等她,徐曼想不到的是,田小蕙身穿白大褂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一种身体上的诱惑,并且能够清晰地辨识出,是田小蕙的制服引起了这种诱惑。可是田小蕙的第一句话就是,“徐曼,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就来。”徐曼知道没有哪个医生穿着白大褂招摇过市,所以不能要求田小蕙这样跟她走出去,而且后来她发觉,制服的诱惑不会因为田小蕙脱去工作服而消失,而是一直成为她欲/望的一个秘密来源。田小蕙换上自己的衣服回来,并没有说诸如你怎么会到医院来的话,眼神中的喜悦表明她很高兴见到这意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