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 作者:若花辞树(上)【完结】(43)

2019-03-27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如旧 作者 若花 辞树

  “殿下该多谢那位高士。”卫攸说道,却并不问那人是谁。

  濮阳淡淡一笑:“说来也巧,那位先生与将军同姓,若非从未听闻卫氏有此子,我几要以为,她与将军系出同源。”

  卫攸哈哈一笑:“世上卫姓之人何其多。”

  濮阳也是一笑:“也是。她方及冠的年岁,若是卫氏子,家中该为她谋出身才是,怎会由她隐居?”

  “正是正是。”卫攸也道,只是他刚说完,便似想起了什么,唇边的笑凝滞起来。他望向濮阳,濮阳只当未见,抬手令内宦将礼物呈上:“此番来,是欲拜将军为师,欲请将教我骑射。”

  卫攸自是起身推辞:“臣不才,何敢为公主之师?”

  他是真心推拒,濮阳也知,有了师徒名分,卫氏与濮阳公主府便要牵扯不清了。她想了想,退而求其次:“将军公务繁忙,确实不敢搅扰过甚。将军若肯稍加指点,已足够使我受益良多。”

  倘若濮阳一开始便说是指点,卫攸定会拒绝。但她起先要的是拜师,师徒如父子,何其郑重?他已拒过一次,公主也退了一步,再拒便过头了。

  卫攸稍加思忖,便答应下来。

  濮阳达到目的,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十分周全。

  正事说尽,濮阳稍稍坐了坐,便与卫攸告辞。卫攸送她出去,路上忍不住提起:“殿下方才提起的那位高士,不知殿下可知其名?”

  “名秀。”

  卫攸神色一变,忙又问:“可是腿脚不便?”

  濮阳心中一紧,又是一松,多日来的惶惑不解随着卫攸这一问如退潮时的海水一般尽数退去。先生来历已可确定,心中一块巨石也随之消失,濮阳莫名的便很高兴,前几日有多纠结矛盾,此时,便有多快意欣喜。

  她面上仍作出沉重的样子,微微地叹息,与卫攸坦言道:“正是。”

  卫攸神情复杂起来,似是欲言,又似不愿开口。

  濮阳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世家看重声望,注重家声,若有不雅之事,不肯让外人知晓。先生之父显然不容于家,这其中怕是另有故事。卫攸如此凝重实属正常,但濮阳知道,他一定会明说。她今日来此,不论是礼敬有加,还是拜师之名,皆是有求于卫攸,卫攸答应指点她骑射,便是一个人情,他大可以借此人情,要求她保密。

  经过园子,四周人影渐少。卫攸犹豫了多时,终究还是说了:“殿下口中的那位先生,怕是臣之从子。”

  他下意识便压低了声音:“臣兄早年因故离家,与家中诸人皆无往来,只因与臣兄弟之情甚笃,方偶有手书闻声。臣便知他在外有一子,名秀,双腿不便,却天生颖慧。臣欲接此子归家,奈何家中不肯。”

  他叹了口气,道:“家丑外扬,实属无奈。望公主告知其所在,臣为其叔父,多少得照应一二。”顿了顿,又道,“家中不睦,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还望殿下为臣保密。”

  濮阳瞬间生出一股无明业火来。卫攸没明说,但濮阳听懂了,世家重传承,纵父与家族不容,然罪不及子女,子究竟姓卫,又天生颖慧,有什么理由不接他回去?不过因其腿脚不便罢了。

  想到先生孤身隐居,孤苦伶仃,濮阳对卫氏顿时没了好感。

  她与卫攸客气道:“我不好做她的主,待我问过她,再与将军答复。至于卿族中事,外人自然没有置喙的道理。”

  第27章

  这一趟卫府之行,所获颇丰。

  濮阳回到府中,便直往卫秀所在院子。

  卫秀素来深居简出,无事甚少出门。濮阳到时,她便在院中,手执一卷书在看。

  西风起,老鸦啼,万般萧瑟的秋景中,卫秀便如唯一的一道亮色。她身形清瘦,孤身独坐,埋首于书卷,闻得门边有声响,便略微侧头,剔透明亮的双眸平静地朝濮阳望来,不急不躁,不骄不馁,从来便是如此平心静气。

  濮阳只觉得方才在车骑府的那股无明业火又一次掀起,可比这股火气更令她柔肠百结的,是心疼。

  她示意身后一众仆婢在院外等候,便举步走了进去。

  卫秀看她走近,略略泛起一抹笑意,将书收到一旁,弯身行了一礼:“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濮阳一开口,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得放得低柔。方一说罢,身后有冷风袭来,浸得她一瑟缩,见卫秀穿得虽多,可脸颊已因西风吹刮而泛红,便双眉紧蹙道,“先生怎在院中?这里正对着风口,没得着了凉。”一面说,一面便推起轮椅,往屋里去。

  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卫秀双手搭在扶手上,笑道:“何至于此?我又不是弱不禁风。”说是这般说,倒不曾阻止濮阳。

  一到深秋,舒爽的秋凉转为严寒,层层穿透,浸入肌理。梢间吹不到冷风,但室内森寒阴冷,没有丝毫暖意。她倒尤可,先生底子不好,受不得凉。濮阳见边上有小毯,便取了来,铺开了搭在卫秀的腿上。

  她细致至此,卫秀不禁呼吸一滞,只是片刻,她便神色如常,自己按了按小毯边沿,令裹得更实一些。

  濮阳仍不安心:“天一日日见冷,先生这便令生火盆吧。”

  卫秀答应:“听殿下的。”这等小事,没必要反对让殿下不悦,挥手令阿蓉去生了火盆来。

  濮阳见她听话,而非阳奉阴违,多少放心了些。

  待阿蓉一出去,卫秀随口问道:“这几日总不见殿下,殿下可是在忙?”

  濮阳听她这般说,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她这些日子忙的正是确认卫秀身份。想到自己对她的怀疑,濮阳心中略略生出愧疚来,口中搪塞道:“不过四处走走,并非什么大事。”

  听她如此言语,卫秀并未释然,反倒更为正色:“殿下若有为难,不妨说与我,我随殿下入京,便是为解殿下之忧而来。”

  她言辞恳切,让濮阳原本只略微的愧疚,瞬时添做了七分。先生是她请进京的,她不忘要为她解忧,而她却是怀疑她别有用心。濮阳讷然,但她终究能够自制,也知生疑这样的事是不能让卫秀知晓的,一旦她知晓,这难免便要成为二人之间的一根刺。君臣间若生嫌隙,又如何谋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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