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 作者:若花辞树(上)【完结】(57)

2019-03-27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如旧 作者 若花 辞树

  朝中诸公面面相觑,这才警惕起来,皇帝下诏边军备战,诏书未出京师,牵武战败的战报便快马送入洛阳,举朝震惊!

  三万精军对四千羌戎,却战得一败涂地,这不是国耻是什么?

  濮阳顾不得旁的,匆匆往卫秀小院走去。

  不过十来日未至,小院仍是往昔的模样,濮阳却觉得有些陌生,入门,有仆婢见她来,忙入室内去通禀。

  濮阳脚下步履不乱,快步向前,心中却逐渐抽紧,说不出的忐忑。

  卫秀很快便出来了。

  多日不见,她仍旧气质恬淡,洒脱倜傥。

  轮椅推到屋檐下便停了,待濮阳走近,卫秀方从容屈身:“见过殿下。”

  濮阳在她身前停下,分明是早就印在心上的人,多日不见后,竟有一种充满了疏离的陌生感。濮阳抿了抿唇,如水般温柔的眼眸飞快地闪过局促不宁,而后淡定道:“我有要事与先生相商。”

  卫秀直身,看着她,作势相邀:“殿下请。”

  外面天寒地冻,确实不适宜详谈。

  二人相携入内室。

  室内温暖如春,与外相差甚大。待婢女上了茶来,卫秀便令诸人皆退下。

  “殿下有何不解,但说无妨。”

  室内便剩了她们两个。

  她十余日未至,来前濮阳也有过忐忑,若先生问她为何多日不见身影,该如何回答方妥帖,她一路为魏军大败而愤怒焦灼,又为不知如何面对先生而迟疑退却。

  谁知到此处,先生一如往昔,似乎毫不在意她为何消失。

  濮阳难免失落,先生只将她做主君对待,如此态度,并无不妥,只是她由己及人,刻意期盼。

  “那日先生赠酒,还未当面道谢。”濮阳淡然道。

  卫秀一笑:“小事而已。姜先生可入得殿下眼?”

  姜轸之才,可入朝治世,足为一代名臣。濮阳接触了几日,便知此人有一套自己的准则,非能任人驱使之辈。

  “姜轸若入朝,定会平步青云。”濮阳道,只要陛下见过姜轸,定会如提拔重用张道之那般对待姜轸。

  人是卫秀选的,卫秀自然清楚,见濮阳一针见血,知她定已有决断,便不对如何用此人指手画脚。

  “能入殿下之眼便好。”卫秀温柔笑道,“入春后,还有一批人将投殿下,请殿下郑重待之。”

  濮阳自是答应。

  卫秀一举一动皆与往常无异,落入濮阳眼中,她的一颦一笑都比以往更加夺目。

  濮阳看了卫秀一眼,便克制住自己,装作不经意地转头望向别处,口中说起此次来意:“我刚接报,牵武败走,溃不成军,羌戎大捷,另有多处戎狄响应,粗略估计,人数已达万余。”

  “小火不立即扑灭,自然会往四处蔓延。这是意料之中的。”卫秀道。

  如今羌戎壮大,已不似起头那么好对付了。濮阳知道形势,接下去的战事,非她所能主导,朝廷也不会如先前轻视,叛乱迟早会平,但她却觉得难受。濮阳眼中闪过一丝脆弱,只片刻,便转瞬而逝。

  可这短短片刻,却完完整整地落入卫秀眼中。

  卫秀迟疑,想了想,还是劝道:“西北数十年无战事,凉州早已不是往昔的凉州,我曾亲往凉州游历,深知牵武之能不足以平息叛乱,可惜朝廷却不知。此事怪不得殿下,你已尽人事,不必过于挂怀。”

  濮阳难过,因她分明有先生提点,却无人听她之见。人微言轻,不过如是。

  “大魏怕是要多折兵士了。还有凉州百姓……”因牵武之败,所死的人,定会增加。生逢乱世,以人为刍狗,活着便是最难的事。

  洛阳繁华,凉州苍凉,主导这场战事的人处繁华,因战败而东躲西藏,远离故土,乃至无辜丧命的人,不知何时,能重建家园。

  她不是好人,卫秀一开始便知道,这位公主非手软之人,当初她能躲过晋王刺杀,是因她与婢女换了衣着,那婢女代她去死了。

  晋王刺杀,定是凶险万分,千钧一发之中,她能立下决断,毫不动摇,让婢女替了她,可见心肠冷硬。

  卫秀能选她,其中也有她这份果断狠心的原因。

  可偏偏是这样狠心的一个人,在面对百姓生死,却能有如此慈心。

  何其矛盾。

  濮阳低首,拨弄着茶盏,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将茶盏置于几上,平静道:“为今只盼朝廷早日平叛。我有一个想法,想听听先生的意思。”

  卫秀便道:“殿下请讲。”

  “羌戎为祸,战火涂炭。此次平乱后,我欲奏请陛下,迁外族出塞。”濮阳说道。前世凉州没有这般声势浩大的叛乱,但之后几年,这些外族也总生出点事来。不如早早将他们迁出塞,以免将来再作乱。

  卫秀闻言,唇畔笑意灿烂,从袖中取出一纸文章,呈与濮阳。

  濮阳双手接过,摊开一看,双眸湛光,她捏着纸边的手指收紧,甚至因用力而泛白。快速浏览一遍,濮阳望向卫秀,面容绽放惊喜。

  卫秀笑着看她,沉稳道:“殿下以为如何。”

  “大善!”濮阳喜道,她双目仍流连在文章上,说罢一抬头,便撞入卫秀含笑的凤眸中。

  卫秀生就一双凤眸,细长而微上挑,一旦微笑,便摄人心魄。此时,她眼中倒映着她的样子,乌黑的瞳仁,如墨玉般温润,除却濮阳,再无她人。

  濮阳就如被定住了一般,愣神地望着卫秀,移不开眼去。直到卫秀语气自然地说道:“此论中有我亲历凉州之感悟,不敢说最佳,总归好过泛泛而谈者。”濮阳方回神。

  她已不敢如往昔那般,理直气壮地盯着卫秀看。从前她问心无愧,而现在,她“意怀不轨”。

  濮阳匆匆转眸,不敢与卫秀对视,只怕自己更加沉溺。

  她扭头看窗棂,勉力维系心神,镇定道:“此作正逢其时,我代为先生上呈君父,”说道此处,她微微顿一顿,道,“只是如此,先生便要扬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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