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黑胡子文士道:“去年我们还说将来齐国大权终究要交给世子,真是儒生大幸。如今再看,世子回来也快一年了,手上有什么?倒是大公子手上的兵符金印都还没交出去,是什么意思,世人皆知了。”
小二听得糊里糊涂的,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因为今日世子大婚?”那黑胡子文士没好气道:“正是,正说这件事呢。世子现在莫说兵权,连齐将军这样的老臣都未必肯归顺。世子妃是金丞相独女,这婚一结,便多了一道王牌。”
白面书生道:“所以大公子提前离开了平阳?也算是聪明人了——只是不知道平阳城里现在的情况。听说大公子跑到了沈城?若是真的,那她如今与孤雏腐鼠也没有什么区别。”
黑胡子文士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划了几道,沉吟着说道:“沈城疆界突入陈国版图,大公子若真是跑到了沈城,那就是被自己堵死了路。她统军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真要有这样的心思,就该把旁边的沈丘围了,尚且能留出条活路。”
老儒生吹胡子瞪眼,“围城?亏你想得出来!忘了当年雪宗城的惨状?还不知道要怎么荼毒百姓呢!女子掌政本来就不像话,十年前我们就议论过。到如今看,这大公子身带灾厄兵祸,果真不假!”
丁觉听了半天,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正要拍案而起时,傅琅拍了拍他的肩膀,叼着块点心起身向楼上走去。
丁觉只好跟上她,一面低声道:“这些天路上的暗桩都被拔了,连我都收不到消息,那些肯定都是瞎说。他们说得难听,你别在意。”
傅琅慢吞吞推开房门,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仰面躺在榻上,信手把点心丢给丁觉,“我们什么时候走?”
那些难听话算得了什么,裴瑟她自己说得更难听。
楼下这一通高谈阔论已经引得不少食客侧目,黑胡子文士压低了声音,“我还没说完,你老人家急什么?围城也要有兵马,沈城的守军是守境用的,若能轻易调动用来围自己的城邑,守将这些年也算是白做了。大公子这十年是如何待学子百姓,大家不都看在眼里?围城这种事,岂是轻易做得出来的?”
小二看那老儒生面色不豫,生怕又吵起来,连忙劝道:“各位,朝局不好,莫谈国事。要点点心吗?”
平阳城中一切如常,照样有热腾腾的摊点、暖烘烘的茶楼。只是比之往日,多了许多压低声音的议论。齐伯先从这些议论声中拍马而过,穿过宽敞的街市,直到了宫门口才下马。一名禁军士兵拉过他的缰绳,小声禀报道:“副统领,世子在后宫,小金将军在前朝等着禀报。”
齐伯先点了点头,知道昨日大婚后世子心情大好,此时想必还懒得管这些事情。但追捕裴瑟的事情耽误不得,他只好硬着头皮到后宫去找人。长豫果然在沐川宫,正倚着和世子妃说笑。金明像是有些困,脸被室内暖意熏得显出一种润泽的红。齐伯先不敢多看,禀报道:“殿下,金将军在书房等您议事。”
长豫看起来心情绝好,开口也是十足温和,对金明道:“他们都报了十几遍了,我还是去吧。”
金明打了个呵欠,“那你快去吧,我好困了。”
长豫笑着刮了刮她的鼻梁,起身道:“齐统领,去外面说。”
作者有话要说:
好特么累啊
第63章 第二十五章(二)
齐伯先便跟着他出了门,沐川宫到书房尚有一段距离,他便挑着要紧的跟长豫说道:“殿下,平阳城几道城门都安插了禁军人手,查得也严,等闲出不去。凌府仍然没有动静,并没有人来往。城墙上都加了弓箭手,信鸟能拦下一半……”
长豫道:“齐统领办事,孤是放心的。父王薨逝的消息,我还要再压几天,有劳了。”
齐伯先虽然搞不懂他为什么执意要压着这个消息,但眼看着到了书房,便不再说。金申正在书房中等候,见长豫终于来了,便松了口气,先行了个礼。他仍是儒生打扮,但在军营中浸- yín -数月,那种温吞之气已经去得七七八八,现在站在眼前的人倒有几分武人气度。长豫叫他平了身,便往旁边随意坐下,一边问道:“金将军,有急事?”
金申等了半日,有什么急事都不敢再说,只好说道:“殿下,追兵找不到大公子,但看情形,人的确是去过沈城。”
长豫皱眉道:“什么叫去过沈城?不是说在沈城找到人了吗?”
金申道:“是被沈城姜氏的姜望招待过几日,我们只摸到了他们住过的府邸,但已经空了,想必是有所察觉。”
长豫在案头轻轻摩挲了几下,“沈丘有动静吗?”
金申心神一震,沉吟道:“沈丘没有动静,沈城守军也没有动静。”
长豫这才皱起眉头来:“不动守军,何以自保?还有,别忘了还有个傅琅。”他说着便往书房后院走去,挥手道:“金将军,放出点风声去。”金申明白过来他这几日动作,原来都只是要逼着裴瑟围了沈丘。但陈国边境上易有动乱,沈城的守军若移走,难保陈国没有动作。金申心中一团乱麻,忙道:“殿下,可是沈城守军是护卫边境之用,若为……”
长豫回过头来,脸上仍然是轻松的笑意:“陈国边境?陈国的事你不用担心,本宫的十年质子不是白做的。”
金申虽然不明白“不用担心”是什么意思,也只好行礼:“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