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把匕首藏回袖中,拉住她,“再等一等。”
透过门缝,只见婆婆手里举着盏灯,颤颤巍巍走进来,一面道:“你们二位就在这间凑合一晚可好?”
来人道:“这外面真冷,我们在里间凑合不好吗?”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口音陌生。
婆婆道:“不巧,今晚也有人借宿我家,你们赶在一起了。里间有人呢,还是三个男子,不合适吧?”
那女子道:“那有什么,我们睡地上就行,又不抢人家的位子。”她说着就推门,婆婆阻拦不及,门被推开,门外站着的原来是两个披着厚重披风的女子,前面的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生得明丽,后面的一个头上却戴着风帽,在黑暗中看不清脸。
赤玉挪了挪位子,挡住裴瑟的视线。其实她自己也有点犹疑,因为后面的一个女子低着头掩住了面容,身形消瘦高挑,隐约看得出肌肤雪白,露出个尖尖的下巴,其实是十二分的眼熟。
前面那女子打量了一下坐在榻边的赤玉,脸上突然浮出一点莫测的笑意来,“婆婆,你担心什么?我们虽然出来是为了探望孩子,可好歹也是安期楼来的,还怕这阵仗不成?外面太冷了,我们就在里间。”
她们已经走了进来,婆婆见赤玉已经起来了,只好道:“让二位姑娘在这间休息一夜,你们看行不行?”
赤玉听到“安期楼”三个字,只觉得身后的裴瑟有点僵,却也只好点了点头:“我们天亮就走,二位姑娘不嫌弃就好,请自便吧。”
那女子轻轻笑了一声,“婆婆,你看,没事的。”
婆婆关上门出去了,赤玉便眼看着那女子在地上铺开被褥,招呼后面的人道:“钟姐,你先睡,明天才好去看孩子。”
那女子应了一声,抬手解开了披风。赤玉只见暗色的风帽滑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孔来,带着五六分文气,并不是她想的人。那女子抬眼看了看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一侧熟睡的姜望,压低声音,“不打扰,请休息吧。”
赤玉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去,听着窸窣声渐灭,呼吸匀长,那两个人睡熟了。
裴瑟闭着眼,赤玉低声道:“公子。”
裴瑟便睁开了眼睛,赤玉见她果然是还没睡着,明知她在想什么,便禁不住小声劝慰:“丁觉武艺高强,她不会有事的。”
裴瑟“嗯”了一声,眼睛又阖上了,轻轻拍了拍赤玉的手背。
他们扮作客商,且行且停,第三天终于到了汝南城。赤玉推开了驿馆客房的门,脱口道:“公子,原来哪里的驿馆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啊。”
裴瑟笑道:“那是自然,汝南和平阳其实只不过是口音差得远了些,别的东西能有什么差别。”
姜望安顿好了车马,上楼来扶在门框上,“汝南话可太难学了,弯弯绕绕的,舌头都能打结。”
赤玉想了想,“其实汝南话还挺好听的,好柔。”
作者有话要说:
你瑟,呆头鹅。
#鹅肉饭吃吗
第68章 第二十六章(三)
裴瑟示意姜望关门,在桌上摊开一张小地图来,上面标记着陈国王宫、质子府邸、汝南学宫等等地点,“虽然是不得已逃到这里,但既然来了,就查探查探。我们在陈国的人手还在,赤玉,索性去查之前公西轲和屈累石来陈国出使时陪同的人和下榻的地方。王宫是进不去的,不过质子府邸要查,也要去学宫看看长豫提过的那几个人,还有东郊,年年祭天他都去,那里规矩松散,也许会有什么知情人。”
赤玉放出消息去,裴瑟又敲定了几处地方,暗中去查。汝南城中商客繁多,这些地方要不就是官商云集,要不就是人烟稀少,他们的行迹并不容易发觉。一连五天下来,查出不少细枝末节的事情,但都并不是要紧的。赤玉有些惴惴,“公子,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
裴瑟摇了摇头,“你忘了金申是怎么搜沈城的了?”
沈城城墙即是国境,金申包围沈城那日,他们在城外看得清楚,禁军队伍是踩过国境线在沈城外拉开的网。可陈国国境上一向风声鹤唳,连沈城守军都不敢轻易跨过城墙。裴瑟虽然早有隐约怀疑,但也是在那时才认定长豫与陈国仍是藕断丝连。
外面有人敲门,赤玉拉开门,见门外人又高又瘦,金发碧眼,一身贵气逼人的墨绿袍子衬得肌肤雪白,正是沧浪台的一个门客,便将人让了进来,一面通报:“公子,白昆先生来了。”
白昆大喇喇一坐,打量了几眼:“赤玉,你们公子精神不大好啊!怎么来陈国了?”
裴瑟想了想,“来陈国躲一躲,等一开春就绕北境去楚国,或者等国境上松懈就回国,到时候再说。”
白昆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躲?难道那野消息是真的?说你叛乱出了平阳,沈城沈丘被搜了个底掉?”
裴瑟坦然点头,白昆揉了揉脸,竟不纠结她叛乱的事,“你真是逃过来的?为什么不往南北逃,非要跑到陈国来?”
裴瑟道:“来不及,要活命。”
白昆看她神色如常,不由敬佩道:“中原话怎么说来着,真是临危不乱啊!我还以为你是来出使的呢!”
赤玉一听他说这些就忍不住微笑,他是异族人,虽然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但语调总有些怪,又爱学汝南口音,于是怪腔怪调的。白昆被她嘲笑,也不生气,把一双湛蓝的眼睛凑了过去,仔仔细细看了裴瑟一会,郑重其事开口道:“我最近得了好多宝石药材,宝石你不稀罕,可我是一个好人,我决定送你点补药吃一吃,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