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嗯 看文的小盆友中午好
第92章 第三十三章(一)
沈城破得比意料中要快得多,不过裴瑟并不意外。陈国这次派的主帅康疆在这些年征战中风头正劲,虽然年轻,可是用兵如神,何况陈国除了先锋的五万兵马,还有不断的后续补充援兵。陈军发起最后一波攻城时,裴瑟挥手叫赤玉过来,吩咐道:“带一半人去西门挡着。”
赤玉早就知道大势已去,闻言还是悚然一惊。裴瑟见她没动,大概以为她没听懂,又说道:“挡着西门,替沈丘多拖一会。”
赤玉这才领命去了,裴瑟站起身来,下令城墙上的守军停手下城墙去。副将会意,安排着人下去到城门里守着,又清点了人手,禀报道:“公子,还剩不到三千人。”
两天前还是一万人,现在只剩下十分之三。裴瑟看着残兵结成队伍依次下了城墙,自己才一级一级向下走去。空气里面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和皮肉烧焦的气味是傅琅最忌讳的,不过她闻得惯了,并不觉得十分不适。副将压低声音,十分担忧,“公子,这些人能挡多久?”
裴瑟道:“外面是五万人,不要挡,挡不过,边走边退,拖就是了。”
副将恍然大悟,这里多拖一刻,西门就多一刻防御的时间,沈丘就多一刻安稳。他跟了林将军多年,自有主意,一时间叫人备好了□□火箭,沿途分散开,又拉开了层层的绊马索,也结成了防御的阵型。饶是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仍是被城门轰然倒地的那一声震得头脑昏聩,紧接着便看见门洞下涌进了乌压压的骑兵。
骑兵来势汹汹,被绊马索绊倒的不在少数,更多的是踩断了绳索,径直奔来。对方也有火箭簇簇射来,不少将士被射落马下,点着了衣服,街道两侧的人家窗棂也被乱箭点燃,炎烈火光上冒出了乌青的火烟。再往后的一波箭簇尾羽上甚至绑了石块,没入人的脖颈时仍毫无收势,石块飞旋几圈,将人拖下了马,血肉之躯转眼就被踩踏成烂泥。
其后的便是持刀的骑兵,军士们心中有数,转头向后撤,稍微慢了些的转眼便死于刀下,一时间四面响彻哭嚎惨叫。副将攥紧了手中刀柄,只觉愤怒在血液里燃烧,方才的恐惧和畏缩都被一把火烧得精光。门洞下又涌入了一行人,坐在马上控马走来,那是对方的主帅康疆带着亲兵近卫,走得不疾不徐,仿佛脚下踩的是他自己的土地。副将眼睛也烧得通红,转头来叫道:“公子!”
裴瑟面色冰冷,翻身上马,她身姿矫健,饶是周围一片混乱,在人海中竟也像一块定海石,全然不理从身侧划过的火热箭矢,低头抽出了长剑,慢慢抬起头来,康疆也正走到了她面前。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没什么话说,康疆手中大刀雪亮,举刀便是全力一劈,裴瑟却还顾得上把手中长剑在袍子上擦了擦,这才一凝神色,横剑挡下,刀剑相撞,发出“当”的一声锐响,伴随着火花一闪即逝。
副将不知道裴瑟身手如何,却知道康疆身手过人,见到两人这个阵势,不由得心中一凛,却见裴瑟毫无惧色,出手如电,笔直劈砍而去。康疆也并无躲闪,两人纠缠拼杀许久,数招之间,不觉守卫的队伍已经向后退了几丈。康疆拨开裴瑟的剑刃,径直冲向攻城队伍前头。
裴瑟手中的剑灵活矫健,当胸刺出,康疆像是彻底被惹毛了,回身反挡,大刀如同野兽的利爪向她扑过去,裴瑟侧身一躲,随即反咬回去,康疆瞅着这个空档策马向西去了几条街,又被裴瑟驱马跟上。他挥刀斩下,身后的长剑锵地一声迎击上来,溅出银火花来。
副将见这两人缠斗无休,索性拍马向前去,穿过防御阵线回望,只觉得眼前一黑。这才走了半座城,剩余的兵马已经又是只剩一半,不知道还有没有五百。浓密的黑灰在城郭上方升起,拳头大小的石块咚咚撞击在兵士身上和街道两旁的窗棂上,连屋顶瓦砾都掉了一地,沈城昔日繁华,如今只是一座浩大的废墟。
他带着人马且行且退,直到退到了鸣台之下,才想起了守在西门的赤玉,回首望去,城楼上的黑银旗帜裹着黑灰,倒是仍在蓝天中瑟瑟发抖,说明沈城仍是齐国的,他居然有了些许的心安。两方主帅骑在马上一路当当啷啷劈砍到了近前仍不见胜负,康疆身形魁梧,刀也是一样宽大,已经打得红了眼,满脸都焕发出嗜血的狠辣神采来,却回首一看鸣台,纵马跃出几步不再扑杀,横刀向天高指喊道:“止!”
陈军将士立时齐刷刷地停了攻势,向后退去,结成列队,果然不再攻打。康疆飞身下马,方才那滔天巨浪一般的力量和气势在这动作之间消失于无形,把缰绳丢给了亲兵,自己整了整甲胄,方才将手指向鸣台,声音竟还是十分闲适,“大公子,请吧。”
副将不明所以,却见马背上的裴瑟脸色慢慢地变了,最后一点血色都被惨白吞没进去,手中的剑僵在半空之中,半晌才缓缓落下。
康疆把刀擦拭干净了,见裴瑟仍然没有动作,便把手中的刀收好,向前一步,倒并不是要做什么,像是要替裴瑟牵马似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大公子,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他真的是要替裴瑟牵马,笑意已经没了,说话咬着牙,嘶嘶冷气透出来,语调仍是平稳的,“说到底是大公子的家事,我本不该插手,可也要说句公道话。让人久等,毕竟不对,是不是?”
裴瑟并未理会他的话,随手把长剑归了鞘握在手中。见康疆的手已经拉住了马缰,裴瑟一脚将他踢开,自己翻身下马,随即向鸣台上走去。那高台的石阶数不清有多少级,虽不及城墙阶梯陡峭,但她走到一半时还是握着长剑拄着支撑了一下,旁人看不出异样,副将却心里一沉,虽然不知道她去鸣台上做什么,还是挥手召集残兵跟随上去。
鸣台是观天所用,测云气物候,察灾厄祥瑞,是沈城中至尊之处。副将还没上过鸣台,这时才知道上面是平坦的地面,四周几处环筑回廊,拥着五间屋舍。正当中的一间最为宽大,几乎像平阳王宫中的大殿。地上的灰白石砖蒙着层黄土,被寒风吹成小股,在平地上来回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