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云靖明和凌钰锦相谈甚欢,云靖明发现他竟和这个才刚刚认识的少年十分的意气相投。到了凌钰锦的客栈又聊了好一会,直到羽墨回来的时候,云靖明和凌钰锦已经如陈年故友般熟稔。
回到客栈得知一切的羽墨,连连对云靖明道谢,对着凌钰锦又抱怨不断,说道:“公子初涉江湖,不谙江湖事,实在不该强出头,要不是公子运气好碰到云公子,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向老爷交代。”
凌钰锦暗中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看着如此可爱顽皮的凌钰锦,云靖明情不自禁的笑了,眼眸里是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温柔。
晚上凌钰锦还是在中午吃饭的那间饭馆宴请云靖明,只是这次他特意要了个雅间。
席间,凌钰锦想起白天之事就甚为郁闷,他一半不解一半恼怒的说道:“云兄说说,为什么我帮他们抓贼,他们居然善恶不明,都不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呢?”
云靖明温和的笑着说道:“钰锦,你没有错,但是他们也没有错。”
凌钰锦不解,略带怒意的问道:“云兄说什么,他们如此是非不分,怎么会没有错?!”
云靖明耐心的解释道:“我说钰锦没有错,是因为路见不平,惩治宵小,本事我武林中人的职责。而我说他们没有错,则是因为你我才能再此处逗留多久,今日他们若站出来帮你说话,等你我离去之后,那些恶汉必定伺机寻仇报复,到那时你让他们那些人又如何应对?!而且就算我们一时不走,也不能一直跟着站出来帮你说话的人时时保护。若一时不慎,让那些恶人得手,我们岂不是帮人不成反害人了吗?!”
凌钰锦怔怔的听着,呐呐的说道:“难道,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云靖明说道:“除非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彻底铲除这些恶人,否则我们所做的其他种种均是只治其标不治其本罢了。钰锦不要生气,那些百姓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听了云靖明的话,凌钰锦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酒杯垂眸不语。
云靖明继续说道:“所以钰锦,日后若只有你一人,再遇到这种事切不可如今日这般冲动。”
凌钰锦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好吧,以后我一定不再随便出头。”
云靖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若我在钰锦身边,你纵是随便生事也无妨,哈哈哈哈哈哈。”
云皓辰听着那些陈年旧事,面无表情的看着凌钰锦一脸陶醉的讲述着他和自己父亲的相识经过,啧啧的说道:“凌叔叔,所以如果现在遇到什么事,你真的都会袖手旁观了?!”
凌钰锦还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回忆中,不想与孩子一般计较,便说道:“不是不管,只是管的更有技巧,江湖深着呢,你还小,说了也不懂。”
云皓辰又说道:“所以自那之后的两年里,你便对父亲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终日与他耳鬓厮磨。”
闻言凌钰锦被一口刚刚入喉的茶水呛到,咳了半天才说道:“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皓辰,耳鬓厮磨不是这样用的,再说你能不能不要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么毒舌的话。”
云皓辰不语,低头继续看着手边的书。
凌钰锦默默的想着,皓辰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怎么长大后变成这样,不过他好像也只是在我面前偶尔毒蛇几次,在外人面前还是个面瘫的乖宝宝,这是不是说明我在他心里与众不同呢。
想到此处,凌钰锦从刚才的郁闷又转为暗暗窃喜。
看到云皓辰不再开口,凌钰锦的思绪又逐渐飘远,一脸幸福的想着刚才没有对云皓辰讲完的后续内容。事实上这部分并不是凌钰锦记得的,而是转天他酒醒之后羽墨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的。
当晚,席间气氛和暖,渐渐酒已半酣,凌钰锦凤目微醺,左手托着下颚,右手把玩着小小的白瓷酒杯,喃喃的说道:“为什么呢,为什么都不肯帮我说话?!”
羽墨在一旁暗暗咋舌,他家公子这是喝醉了。
凌钰锦的面容在灯下愈发显得柔和,白皙中透着片片绯红,醉眼婆娑,唇若朱漆轻点,泛着盈盈水光。云靖明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直到羽墨连唤了数声,他才堪堪回过神来尴尬的对羽墨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一时失态了,我看钰锦似乎是醉了,我送你们回客栈吧。”
羽墨赶忙说道:“多谢云公子,我正愁一个人怎么带少爷回去呢。”
云靖明扶着步履蹒跚的凌钰锦,一只手很自然的环着他的腰,入手只觉纤细异常却不似女子般的柔弱无骨。到了客栈房间,云靖明将凌钰锦放到床上为其脱去靴子,拉好被子。如天之骄子般的云靖明,从来没有为其他人做过这些事,此刻却觉得为床上之人做这些是理所当然。
端着醒酒汤进来的羽墨看到后,赶忙上前说道:“云公子,这些事我做就好,怎么能劳烦您做呢。”
云靖明不以为意的笑笑,说道:“无妨,他睡得这般熟,醒酒汤怕是喂不下去了。”
羽墨无奈的说道:“我们公子从来不曾喝的如此醉,大概是和云公子实在投缘,才会喝了这么多。”
云靖明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凌钰锦绯红的脸庞,过了半晌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好好照顾你家公子吧。”
羽墨忙说道:“云公子放心,今晚多谢您了。”
云靖明又深深的看了床上安睡的人一眼,准备起身离去,突然凌钰锦抬起右手一把抓住云靖明的衣袂。云靖明一惊,以为凌钰锦醒了,可是看过去却发现床上之人并未清醒,只是将那衣袂攥得更紧了些。
羽墨见状忙上前说道:“公子,公子,云公子要走了,你不要一直抓着人家的袖子。”
无奈凌钰锦犹自沉浸在自己的睡梦之中,丝毫未觉。
不得已羽墨只能伸手抓住云靖明的袖子从凌钰锦的手里向外拽,边拽还边说道:“公子快松手,不要抓这么紧。”
凌钰锦感觉手里的东西正在被外力拉扯,不满的用力往回拽了拽,直到把宽大的衣袂抱在怀里才算罢休。凌钰锦突然发力羽墨来不及反应,差点一个趔趄摔在他身上,幸亏身旁的云靖明眼疾手快,及时的抓住了羽墨,才避免了一场灾难。
羽墨无法可施,心里想着总不能用刀割掉云公子的袖子吧,只得无奈的看着云靖明说道:“云公子,您看这……”
云靖明看看床上拽着自己的袖子睡得十分惬意的凌钰锦,眼神不由得柔和起来,笑了笑轻声说道:“无妨,今夜我来照顾他,羽墨,你下去休息吧。”
羽墨心里自然是觉得十分的不妥,可是又没有其他办法,略做迟疑之后还是说道:“那就劳烦云公子了,我就住在隔壁房间,公子若有事,随时来叫我便好。”说完之后羽墨便行礼告退了。
翌日,凌钰锦扶着依然因宿醉而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床上慢慢坐起来,强压下头痛欲裂的不适感,开了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涸,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
屋子里的羽墨听到动静,赶忙倒了杯温水,快步走到床边,递给凌钰锦说道:“公子可算醒了,昨夜公子做什么要喝那么多,您听听这嗓子都哑成什么样子了。”
凌钰锦接过杯子,慢慢喝了几口,温热的液体划过,顿时感觉火烧火燎的喉咙舒服了很多。凌钰锦依稀记得昨夜有人在身边照顾他,却又想不起来是谁,便问道:“昨夜可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羽墨听了皱眉抱怨道:“哪里是我,是云公子照顾了您一整夜,直到清晨才离去。”
凌钰锦眉头微蹙,说道:“你怎么能让云公子照顾酒醉的我呢?!”
羽墨委委屈屈的将昨夜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讲给凌钰锦听,最后还说了句:“我也知道让云公子照顾您的确不妥,可是总不能拿刀割了他的袖子吧。公子,您都醉成那样了,手劲儿怎么比平时还大,我拽了半天,愣是没拽出来。”
凌钰锦:“……”
看着凌钰锦不说话了,羽墨继续说道:“公子您以后可不能喝这么多了,您看您这嘴唇都喝肿了。”
凌钰锦抬手茫然的抚上自己微微肿胀,色泽嫣红的双唇,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一股很温柔,很美妙的触感,似幻似真。
突然低低的声音传来打破了马车里的静逸,也截断了凌钰锦的回忆,在外面驾车的羽墨说道:“公子,那边林子里好像有事发生。”
凌钰锦收回心神,云皓辰也放下了手里的书,半掀开帘子放眼向外望去,仿佛能看到一些身影,在官道旁的树林深处晃动,隐约只觉得有一个少年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其他的看不真切。侧耳倾听,又好似有丝丝嘈杂的人声和兵器的碰撞声伴着徐徐微风,隐隐的飘了过来。
带着云皓辰,凌钰锦并不想徒惹是非,与人结怨,而且现在他已过而立之年,再也不像年少时那般莽撞冲动。可云皓辰感觉那少年越来越落于下风,提剑就要跳下马车赶去帮忙。此时凌钰锦也不能告诉云皓辰,不要多管闲事,我们见死不救吧,而且估计就算他说了,除了得到云皓辰的鄙视之外,不会有其他任何作用。
凌钰锦制止了云皓辰想要下车的动作,不得已说道:“皓辰,你好好呆在马车里等着,看我是怎么兵不血刃,将那少年平安的带回来。”
云皓辰不解的看向凌钰锦,只见他眼神狡黠,微微一笑,拿出一颗药丸,放入自己的口中咽了下去。
凌钰锦又对羽墨说道:“好好保护皓辰。”之后一纵身便轻盈的跃出了马车。
凌钰锦悄悄的靠近那群人,渐渐看清了那被围困其中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剑术虽还可以,但毕竟年纪太小,被一群大人围攻,还是显得相当狼狈。可这少年表情坚毅,毫不示弱,虽然明知不敌,却依旧奋勇。
眼前少年的情形,让凌钰锦回想起了曾经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曾见过一个少年,以一己之力对抗很多人。只是当时的那个少年,游刃有余,卓然独立,而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狼狈,却毫不畏惧淡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