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给徒儿笑一个 by 扶风琉璃(下)【完结】(23)
2019-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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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这倒是给了他们一种希望,说不定唐塘真的没死,而是回去了。这样一想,几个人都有些激动振奋,一排溜地站在湖边等着师父的消息。
一直等了很长时间,柳筠一直未露过面,他们一开始是想着这湖太大了,的确要花点时间找,可等着等着太阳都快下山了,便忍不住有些焦急起来。
“师父不会是找到后直接过去了把?”云大说着更加焦急,连忙讲外衫脱掉,“我下去看看!”
云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师父上来了。”
几人连忙焦急地看过去。
柳筠跃出水面掠到岸边,全身衣服被湖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湿漉漉的发丝贴着脸侧缠绕着脖颈,虽看起来极为性感,脸色却是黑得好似一块黑碳。
几个等的焦心不已的人看到他这种脸色,心头同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柳筠冷戾着脸揪住谢兰止的衣襟恨不得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声音寒气噬人:“你不是说有密道么?密道在何处?!”
☆、二人重逢
……
谢兰止完全没有被柳筠满脸的煞气吓到,反而是让他的话给惊到了,半张着嘴看了他好几秒,眨眨眼又迅速转头朝湖面看过去,不可置信得将视线在湖周围绕了一大圈,喃喃道:“不带这样开玩笑的……”
柳筠眉峰蹙起,眼中再次涌出痛苦,松开他的衣襟后跌半步,差点没能站稳,过了好一会儿,慢慢转过身背对他们,直直看着湖水中倒映的夕阳,眼底的痛色染上霞光,赤红一片。
云大匆匆道:“我再去看看!”说着也一头扎进了湖水中。
云二上前两步,看着师父怔愣失神的侧脸,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师父身子才刚刚好些,如今湖水透凉,还是先回去将湿衣服换了吧。”
柳筠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一动不动的站着,明明腰背笔直身姿挺拔,可让人看了总觉得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得倒下去一般。
云二又试探地喊了一声:“师父?”见他完全不为所动,再次叹了口气退后几步。
云三对谢兰止低声道:“你再好好想想,四弟还说了些什么?”
谢兰止苦着脸看了他一眼,在脑袋上狠狠敲了敲,原地转了几圈,突然眉心一跳:“不会跟时间有关吧?”
云三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谢兰止想了想,双手一敲,情绪带上了几分激动:“小塘子说他在那边是半夜子时过来的,那会儿这里是正午,要不等到明天午时再来试试?!”
云三抬头看了看师父一动不动的背影,知道他必定是陷入情绪中没听到这边的话,将谢兰止拉远了一些距离,低声道:“先不要告诉师父,万一仍旧找不到,反倒害他再受刺激。”
“哦。”谢兰止点点头。
云二自然是听到了谢兰止的话,忍不住也是精神振奋。
等到天色即将擦黑之时,云大从水中一跃而出,皱着眉朝他们摇了摇头。
云二看师父仍旧在发呆,将云大拉到一旁,把谢兰止说的话告诉了他,几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明天偷偷来这里再试一次。
结果不成想,第二日他们的计划就落了空,师父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湖边,再一次跳进湖水中,一寻就是一整天,把几个徒弟给吓坏了。
果不其然,出来后整个人便有些精神不济,全身湿透不说,连皮肤都被水泡出了褶子,更严重的是因为不听劝解直接空着肚子下水,熬得胃又绞痛起来。
云大吩咐元宝将温着的粥端来,见师父整个人精神恍惚,心里难受万分,劝道:“若是四弟回来见到师父这般模样,必定要心疼了。”
柳筠听到他提起四儿,这才回了点神,苍白着脸将粥喝下去,之后便一直十分配合云大替他安排的一日三餐。
柳筠一连好几天,拒绝徒弟的代劳,每天都亲自下水寻找,等到月中时就着明亮的月光又在夜里下去搜寻,一寻就是好几晚。
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将近十天,日日夜夜十二个时辰都试遍了,依然毫无所获,几个人都渐渐有些绝望起来。
湖边的垂柳已经冒出了嫩绿的新芽,寒冬的萧瑟不再,春风拂面,暖意熏人。
柳筠整日站在湖边,看着柳枝在湖水中随清风滑过一道细小的水痕,眼底的伤痛悉数被绝望掩盖。
远处的湖水中突然有鱼儿一跃而起又重新落下,柳筠抬眼,望着湖中的竹筏出神,眼前浮现起当日四儿游过半个湖追去向他解释的情景,心口顿时犹如刀割。
足下轻点,身影在湖面惊鸿掠过,瞬间便落到竹筏上。柳筠缓缓蹲□,找到当日被四儿抠过的竹节,手指轻抚上去,忍不住开始颤抖。
心里仍旧抱着一丝希望,盼着四儿能够回来,每日却活得犹如行尸走肉,柳筠生平头一回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在竹筏上呆了一整天,三餐都由云大提着食盒送过来。天色黑透时,云大跪在他面前,恳求道:“师父,回去休息吧。”
柳筠转身看着湖水中倒映的繁星,轻声道:“我等四儿……”
云大顿时红了眼眶。
数日后,天色逐渐阴沉,春雨绵绵而至。
云大见他执意不肯回去,只好带了一把伞过去给他撑着,虽然心里对唐塘能否回来也十分没底,可还是强打起精神道:“师父,在屋里等也是一样的。”
柳筠将伞接过去,沉默半晌,轻声道:“四儿回来若是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云大吐出一口窒闷的浊气,转头看着茫茫天地一色,心情如同这阴雨连绵的气候,低沉压抑。
柳筠看着湖面上被雨珠击打出的水花,轻声道:“去吩咐大小福,让他们将上回往阜安城乘坐的乌篷船买回来。”
云大愣了一下,应了一声:“是。”
刚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又传来声音:“去我屋子里,将箱内紫檀木匣子取来。”
“是。”云大应完又等了等,见再没有什么吩咐,这才离开。
取了匣子,忍不住打开来看了一下,见里面躺着一只白玉杯和一叠折起来的纸,将纸取出来展开,唐塘栩栩如生的眉目赫然在眼前呈现。
云大长叹一口气,将纸重新折好又放回木匣盖上。
唐妈妈一下班就急匆匆地往家赶,打开门第一件事便是去儿子房间看看儿子怎么样了。
上次感冒发热将他熬得瘦了一大圈,身体刚刚恢复又连着天天往医院跑,不管她怎么劝说就是不听。
原本还盼着他断了这个念头,不要再去摸那些玻璃了,可真到了他放弃的那天,唐妈妈却更加难受,看着儿子一天天消瘦下去,却是什么办法都没有,急得心尖上直冒血。
唐塘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眼睛看着书本,眼神却没有焦距,直到听到脚步声才意识到老妈已经回来了,愣了一会儿,将手中的笔放下。
“儿子,今天想吃什么?老妈给你做。”
唐塘转头见老妈系着围裙走进来,连忙站起来笑眯眯地走过去,帮她在腰后打了个活结:“随便,老妈做的我都爱吃,明天我来做饭吧。”
老妈在他手上拍了一下:“谁要你做饭了,你好好看书复习。”
“噢。”唐塘笑着点点头。
“好了,也别整天看书,出去看会儿电视。”
“嗯。”唐塘点点头,还是那样笑。
老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房间,走了两步回头朝里面看了一下,见他神情恍惚地又站在那边发呆了,顿时难受地在心口揉了揉,皱着眉去厨房忙晚饭去了。
唐塘原地站了半天,也没有出来看电视,慢吞吞地走到床头,将枕头下面的信封拿出来,又一步一步挪到窗口,看着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去,心也跟着沉下去。
坐下来低头在信封上摸了摸,想着这是唯一能证明自己真的曾经去过那么一个地方、认识了师父的证物,不由双手紧紧捏得更紧。
连一个像模像样的寄托都没有,师父身上还有他送的扳指,自己身上却什么都没有,师父竟然都没有送过他一样贴身的礼物,唯一的一枚玉佩还是人人都一样的,挂在衣服上的。
要是哪天能回去,再见到师父,一定要好好惩罚他!这样一想,唐塘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弧度,眼眶却湿润了。
即便有贴身的礼物又怎样,自己回到这里,那边原本就没有身体,也不知道最后情况怎么样了,是人间蒸发彻底消失,还是仍旧留着尸体被埋入了坟土。
若是消失,身上佩戴再多的东西都没用,连心窝上的剑伤都带不过来,还能带什么?而且,尸体突然消失,一定会吓到师父吧?最后说的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明白。
唐塘心口再次绞痛,难受地靠在椅背上喘气,眼角控制不住就流出泪来。
即便明白又怎样,没有通道了,找不到来去的路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妈看着他红通通的眼眶,撇开头将眼中的酸涩压下去,哽咽了一会儿,夹了一块红烧肉到他碗里,笑起来:“吃了那么久的清淡东西,馋了吧?今天老妈给你做了大肉,尽情地吃!反正你好动,吃不胖。”
“噢!”唐塘冲她笑了一下,将肉夹起来,刚要往嘴里送,动作突然停住,脑中突然回荡起熟悉的对话。
“你不是爱吃红烧肉么?”
“这么油的东西你倒是吃不腻。”
“吃的腻吃的腻……”
……
“要鸡汤做什么?师父不怎么吃啊。”
“给你的。”
“这次一番折腾差点要了你的命,人也瘦了许多,需要补补……”
……
唐塘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饭碗,皱着眉将心口的疼痛压下,突然狠狠扒了两大口饭,一边咀嚼一边拼命地瞪大双眼,眼泪没有流出来,却似乎倒灌进喉咙中,又苦又涩。
缓了一会儿,眨眨眼,夹了菜送到老妈碗里,笑嘻嘻道:“老妈也吃,不许挑瘦的!肥肉养颜!”
老妈看了他一眼,差点控制不住哭出来。
一顿饭吃得温馨如常,唐塘抢着去洗碗,洗着洗着心里越发内疚。他不想让老妈那么担心的,可不知道怎样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老妈走过来往他面前递了一片苹果,他双手在水里忙活着,就探过头用嘴巴接住,嚼了嚼笑道:“老妈真是能干又贤惠!等下辈子我不做你儿子了,我就娶你!”
老妈扬起手来作势要打,笑骂道:“臭小子!口没遮拦!胡说八道!”
唐塘缩了缩脖子,讨好地笑了笑:“老妈我错了……我自愿跪搓衣板……”
老妈“噗嗤”一声笑起来,手扬了扬,笑容渐渐消失,掌心落到他头上,在发间揉了揉,叹了口气。
唐塘笑容顿住,愣了一会儿,埋下头认真地洗碗。
老妈看着他,试探道:“既然回不去了,就把师父忘掉好不好?”
唐塘动作一顿,眼角再次酸涩起来,手上继续忙活,沉默地摇了摇头。
“唉……这么喜欢你师父?”
唐塘轻轻抽了抽鼻子,点点头,将冲干净的碗一个一个摞起来。
“老妈现在就算同意,也晚了……”
唐塘眼睛一亮,抬起头看着她:“老妈你同意了?!”
“你都这样了,老妈怎么忍心反对?”
唐塘顿时笑得特别开心:“谢谢老妈!”
老妈看着他久违的灿烂笑容,愣住了:“同意了也没用啊……”
“我知道。”唐塘点点头,“但是意义不一样了。”
老妈再次叹口气,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敲:“傻孩子!”
唐塘嘿嘿笑起来。
夜里,唐塘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再一次失眠,睁开眼看着昏暗的天花板,恍恍惚惚中似乎看到师父的眉眼在面前晃动。
发怒的、冷漠的、微笑的、温柔的、深情的、痛苦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丝细微的眼神,都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翻身将枕底的信封拿出来,放在枕头上紧贴脸侧,安静地侧躺了一会儿,脸在信封上蹭了蹭,目光发直地看着窗帘,低声喃道:“师父……老妈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了……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啊……”
床头的闹钟发出走时的细微声响,房间内一片宁静。
唐塘似乎听到时间流走的声音,总觉得连自己的灵魂都跟着被一丝一丝抽走,越想越心痛,越想越绝望,眼神黯淡无光,枕巾湿了一大片,信封也沾湿了一角。
不知过了多久,唐塘猛地回神,开始强迫自己入睡。他不想那么任性,让老妈担心,只好拼命地放松自己、放空头脑。
可越是这样越是没有睡意,心里对自己恨得要命,揪了一把头发直接坐起来,愣了一会儿,下床坐到地板上开始发呆。
等到再次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十分干涩,不由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哭过了。
想到明天早上万一成了红肿的核桃眼,让老妈看到了肯定又要伤心了。唐塘连忙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卫生间去洗了把脸。卫生间用的玻璃门,怕把老妈惊醒,灯都没开,又轻手轻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将房间的灯开了,唐塘打开衣橱露出门背面的穿衣镜,就着明亮的灯光照了照镜子,发现眼睛果然肿了一些,里面布满了红血似,叹口气,双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
拍完了看着镜中穿着睡衣睡裤的自己,目光开始发怔。
恍惚中,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又穿回了古装,为了第一次与师父出门逛街,一件又一件地换衣服,紧张又兴奋的心情似乎现在还能感受到。
当时师父会出现在镜子里看自己,可现在……空空荡荡的……
唐塘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从镜子里看到师父,忍不住皱了皱眉,伸出手想将镜子擦干净一点。
闹钟上的时针即将走向十二点,房间内寂静得只听到滴答滴答的声响。
唐塘手指伸向镜子,指尖刚刚触碰到玻璃的一瞬间,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在心头涌起,还没来得及细想,耳中突然听到“哗啦”一声,整个人顿时置入水中。
唐塘本能地闭上眼,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思考是怎么一回事,心头不可遏制地涌起一阵狂喜,连忙睁开眼。
看着周围清澈的湖水,唐塘兴奋得恨不得大叫,激动不已中,动开手脚就精神振奋地朝上面游去,越往上越发感觉到,外面似乎在下雨。
这一年,春雨下的特别的**,淅淅沥沥地连着近半个月。春雨贵如油,人人都喜笑颜开地说,今年一定是个丰收的好年份。
流云医谷不问世事,柳筠依旧是日复一日地守着这片湖,只有回过神听到雨水敲打船篷的声响,才会想起,原来还在下雨。
坐靠在船舱内,手指在画像上轻轻摩挲,眼神专注而温柔。
脑海中将二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的所有细节都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想到四儿璀璨的眼、红透的耳根,忍不住嘴角噙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眼神却是黯然。
正神思恍惚间,突然听到远处一声水响。
类似的声音已经听过无数遍,每次满怀希望激动地看过去,最后都会发现其实只是一条大鱼。可每个下一次,还是会忍不住再一次燃起希望。
柳筠抬起头,循着声响充满希冀地朝湖面看过去,可当他真的看到做梦都希望出现的身影时,人却反倒彻底呆住了。
唐塘探出水面,抹了把脸环顾四周,看到极其熟悉的山脉和竹林垂柳,张大嘴巴深吸口气,一时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表,随即目光突然定在远处的乌篷船上。
船头立着的人影,明明一身白衣如雪,却如同赤红的烈日,将他的双眼和心肺烧得滚烫。
唐塘怔怔地看着那边,张开嘴想大喊一声师父,喉咙却堵住了。
两人远远地对望着,天地间只听到细雨**的声响。
唐塘眨眨眼,猛地扎入水中不要命似的飞速游了过去,等到距离越来越近时,耐不住心中焦急,直接施展轻功跃出水面,足尖踏着水,几个纵身过后,终于落在了船头。
唐塘看着面前憔悴的人,眼眶一热,半张着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两人都站在雨中,全身淋透,一身狼狈。
柳筠怔怔地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眨眼全部都如海市蜃楼一般消失无踪。
☆、医谷团圆
……
春雨细细密密地落在脸上、身上,又轻又柔的力道如同彼此之间凝注的眼神,水珠顺着发丝在脸侧滑落,明明很凉,却觉得滚烫。
唐塘眨了眨眼,睫毛上细小的雨珠翻飞滚落,刚刚那么急切地想要靠近师父,恨不得一秒钟就能扑过去,可现在真的面对面了,看着师父怔愣中透着紧张的眼神,突然就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生怕惊醒梦中人似的,一步一步缓慢地靠过去。
看着自己思念入骨的人越靠越近,柳筠蒙上水雾的漆黑双眸霎时点亮,手慢慢抬起,却顿在半空,眼中的小心翼翼看得唐塘心如刀绞。
张了张嘴,生怕吓着他似的,缓了半天才发出一道极轻的声音:“师父……”
柳筠一动不动的双眼终于开始颤抖,眼睫轻眨两下,目光紧紧锁住他的双眼,手指靠向他的脸侧,即将触碰时却突然收住,紧张得呼吸几乎停掉。
唐塘鼻尖酸楚不已,一把抓住他的手紧贴在自己脸上,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师父……”
柳筠呼吸一顿,感受着掌心和指尖触碰到的温度,怔愣着动了动手指,眼中顿时燃起了神采,心口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狂跳,连忙抬起另一只手也摸上他的脸颊。
唐塘将他的双手抓住,脸在他掌心蹭了蹭,眼角滚烫。
手心手背都是极其熟悉的触感,柳筠眼神顿时亮得渗人,张开嘴,沙哑道:“四儿?”
唐塘点点头,带着哽咽:“师父……你瘦了……”
柳筠手指轻颤,人顿时活了过来,激动又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双手在他脸上每一处地方仔细摩挲,视线顺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在他脸上来来去去的巡回:“真的是……四儿?!”
唐塘红着眼眶点头,随即便看到师父眼角缓慢又安静地淌下两道清泪,将脸上细密的雨珠冲散。
柳筠双眼灼烫,唇角却扬起动人的弧度,将阴沉的天地照得透亮,哽咽半晌:“四儿……你终于回来了……”
唐塘怔怔地看着那两行清泪滑到下巴,和雨水汇聚到一处,滴落下来,心口剧痛不止,连忙抬起手摸上他脸颊,手忙脚乱地给他抹,颤声道:“师父你别哭啊!我回来了,你别哭啊……”
话音未落,后背猛地一紧。
柳筠一把将他抱住,双臂收紧,埋首在他颈侧深吸口气,恨不得就这样抱住再不松手,将脸贴向他的脸侧轻蹭,黯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想念和激动:“四儿……你回来了……”
唐塘被他抱在怀中,连忙伸出双手紧紧搂住他后背,感觉到师父的气息细细密密地将自己缠绕包裹其中,一直绞痛的心口瞬间便被抚平,突然而来的心安让他失神了好久。
柳筠抬手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轻抚,再次将他抱得更紧,低沉的嗓音由于最近极少开口显得更加沙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唐塘一下子没控制住,眼泪顿时疯了似的往下挂,呜呜咽咽道:“师父……我差点找不到你了……”
柳筠一听他的声音,先前的激动全部化为紧张,连忙松开手臂朝他脸上看,急急忙忙地抬手给他擦:“没事了……没事了……”
唐塘想他想了那么久,这会儿又被他这么一安慰,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都全抛了诸脑后,越哭越凶,抽抽噎噎道:“我天天去医院……天天找……怎么都找不到……”
柳筠满眼心疼,手脚忙乱:“已经找到了……没事了没事了……”
唐塘双手揪紧他的衣服看着他,好像积了一辈子的眼泪都要在同一天发泄出来似的:“要不是给我老妈送过一封信……我差点就以为是做了一场梦……我以为没有师父……”
柳筠见安慰了没用,只好抱紧他在他额头、脸上亲了又亲。
唐塘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话,一辈子都没这么啰嗦过,眼珠子都恨不得一直粘在师父身上,生怕一不小心人就不见了自己又回到现代了。
等他说了好久之后终于渐渐停下来,柳筠将他脸上睫毛上的雨水泪水抹去,捧着他的脸心疼地看着他:“四儿,你受苦了……”
唐塘看着他摇摇头,把头埋到他胸口,轻轻抽了两下鼻子,感觉到师父的双臂将自己紧紧箍住,不由自主地全身放松下来。
柳筠在他额角连着亲吻数次,下巴贴着蹭了蹭,哑声道:“总是让你受伤……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唐塘眼皮子逐渐沉重,强行睁开眼,摇摇头,轻声道:“不是……”
柳筠感觉到后背被抓紧的衣服逐渐松开,心头一跳,连忙腾出一只手捏着唐塘的下巴将他脸抬起,见他双眼紧闭,顿时吓得不轻。
“四儿!”柳筠喊了一声见他没反应,脸色大变,连忙拉过他的手把了把脉,随即满面焦色地将他打横抱起,迅速朝岸边飞身而去。
唐塘在家的时候因为受的刺激太大,先是发热、后是失眠,整个人早就成了虚架子,回来又是湖水泡又是雨水淋,身体早已透支,只不过一直在强撑着。
现在见到师父,所有的担忧和伤心都消弭无形,精神一放松,全身骨骼经脉都彻底松懈下来,人立马就晕了过去。
柳筠带着他飞速赶回小竹楼,除去几个知道内情的,整个医谷齐齐惊呆,都以为四公子死而复生了。
云大等人俱是又惊又喜,一哄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柳筠替他把过脉,知道他只是精力消耗过大,并无大碍,可还是紧张得不行,将他放到床上给他换了身干衣服,剩下的便让徒弟来做,自己则是一步不离地紧紧守着。
柳筠在床头守,东来在床尾守。
东来自从知道四公子死了之后,就一直伤心不已,现在见四公子突然死而复生,惊喜得眼泪哗哗的流,也不管柳筠是否会训斥他,直接就守在床尾不肯离开。
唐塘被施了针,又被灌输了一点内力,没多久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师父焦急的双眼,反应迟钝地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回来了。
“师父!”唐塘抬起胳膊一把搂住柳筠的脖子,激动得眼眶再次热了起来,“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柳筠附身将他紧紧抱住,在他额角蹭了蹭,极其贪恋地深吸口气,想着这里还有很多人,手臂紧了又紧,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他松开。
唐塘被他扶着坐起来,看到一圈人围了上来,终于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一瞬间,整个人迅速恢复活力,脸上也重新有了光彩,目光在几个师兄、谢兰止、东来元宝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冲着他们哼哧哼哧不停地傻笑起来。
其他人原本都是担心不已,此时见他笑成这样,不由也一个个露出笑容。
东来偷瞟了眼柳筠,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蹲在床前满眼泪泡地喊了一声:“四公子!”
唐塘被他这样子弄得眼眶再次湿润,又是感动又是感慨,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儿:“东来,你也瘦了。”
谢兰止冲过来焦急道:“你怎么过来的?不是说有密道吗?这湖里怎么找都找不到啊!”
唐塘一听肩顿时垮了:“不知道,医院那边的窗子失效了,怎么摸都没用,我都差点把玻璃给砸了。”
谢兰止一听更加疑惑:“那你怎么过来的?”
“发神经了,密道跑到我家里了,变成了我卧室的穿衣镜。”
谢兰止愣了一会儿,一脸感慨:“我去!这密道竟然还会自己跑?!”
唐塘挠着额头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甩甩头决定放弃,突然手一顿,猛地抬头抓紧柳筠的胳膊:“师父!我要回去看我老妈!我半夜突然消失我老妈肯定要急死了!”
柳筠看着他尖瘦的下巴,心疼不已:“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唐塘摇摇头,更加焦急,抓了抓头发愁眉苦脸:“这密道不会又突然失效吧!完了完了,那我老妈怎么办!不行!我得去看看!”说着便要急匆匆地下床。
柳筠按住他:“不是要午时么?午时早过了。”
唐塘愣了一下,重新把腿收回放到床上,再次扯了扯头发,“我靠!我都忘了……”
柳筠将他自虐的手抓住:“换了地方,或许时辰也换了,我这就陪你去看看。”
唐塘紧张道:“那要是没了怎么办?”
“若是看不到,明日午时再去试试。”
唐塘点点头,越想越焦急,立刻便要下床。
柳筠知道他心里牵挂老妈,虽然担心他的身体,可还是忍着没有阻拦,直接带着他去了湖边。
其他人见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便只好留在岸边静候消息,想着若是一个时辰还不上来,或许就是去了那边,便不再等了。
结果没想到才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浮出了水面。
上了岸,唐塘拧着身上的衣服,一脸担忧:“希望明天中午能看到。”
虽然这一趟没有找到密道,可毕竟时辰不对,总归还是留着希望,心里是担忧与期待夹杂,情绪倒没有过于低落。
唐塘回来和这么多人团聚了,心里特别开心,晚上拉着师父和其他人一起吃饭,算是庆祝。
这顿晚饭吃的极其热闹温馨,自从连家堡一行,事情不断,麻烦频生,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这还是谢兰止第一次和柳筠一桌吃饭,偷偷看了看两人的亲昵,忍不住凑到唐塘耳边悄声感慨:“你师父真的变了好多!哥哥我诚心祝福你!你要什么礼物?哥给你买!”话音刚落突然意识到这里都是习武之人,顿时又一次恨得差点自敲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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