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值得吗?”
乔易年清清楚楚地听见戚洌问道。
说来也神奇,这茉莉花的声音那么大,谁说话乔易年都只能听个四五成。唯有戚洌一开口,自己便一字一句都听得分明。
耳边声音没变,可偏偏就觉得万籁俱寂的。
乔易年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憋出了一句:“我的徒弟,即便要处置,也不必经由他人之手。”
戚洌那死人脸登时便冰消雪融。他嘴角上扬,眼睛弯起,露处了个让人也不由得嘴角上扬的笑容来。
这孩子笑起来真好看啊,不像他师尊,多少年没笑过,要不是修仙能长生不老,那嘴边的法令纹早就憋出来了。
控制不住的,乔易年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紧接着,戚洌上前一步,一把将乔易年揉进怀里。
乔易年愣在当地,周围那一圈人也登时哗然。
尤其那柳浮生,声音极大地说了句什么,似乎是荒唐,又似乎是伦常。
可乔易年哪里管得了,他耳朵全被这魔x_ing的电音茉莉花占满了。
“可弟子觉得不值得。”戚洌带着笑的声音在乔易年耳边响起。戚洌说话间那叫人颇为享受的热气,尽数和他的声音一起落在了乔易年耳边。“弟子哪里舍得呢?”
“自打弟子当年被师尊救下时,便立有一志,想终有一日能够保护师尊。今日,弟子终于能得偿所愿了。”戚洌说着话,那嘴唇越凑越近。
语毕,便在乔易年耳畔落下一吻。
乔易年此刻觉得自己连脑海里的茉莉花都给屏蔽掉了,来来回回回荡的都是方才戚洌说的话,和耳畔那温热而讨人喜欢的轻吻。
乔易年心想,人的耳朵边上肯定是有什么x_u_e位,不然自己此刻……也不会感觉动都动不了一下。
戚洌骤然松开他。
乔易年顿觉不妙,可神经被那一吻麻痹得颇为迟缓。他正要伸手,便看到戚洌一个纵身,跳进了魂墟之中。
他指尖还未摸到戚洌的衣角。
戚洌温热的嘴唇和那一吻过后的最后一句话犹在乔易年耳畔。
“虽说十恶不赦,可弟子仍是心悦师尊。此情……万死难易。”
乔易年脑袋里似乎有某种情感轰然炸开。
他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许是心乱如麻,许是一片空白,又许是被茉莉花洗脑了,正跟着那调儿无意识地哼唱。
总之,他自己似乎是下意识地追上去,也差点掉到那张着血盆大口的魂墟之中。
是柳浮生不要命地冲过来,一把把他捞了回去。
当时,半步踏进魂墟的乔易年通身都能感受到那魂墟之中翻滚着的业火的热气与死气。
这小子……怎么想也不想就跳下去了呢?
那地狱一般难捱的地方,也不知道没有自己在身边,这臭小子会不会怕。
就这么想着,他控制不住自己地朝前挣扎着,连柳浮生都快按不住他了。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这么个求生欲尤其强烈的贪生怕死的楷模,既没有遭遇人生剧变,也没有得什么精神疾病,怎么就……这么上赶着地去死呢?
难不成是怕任务会完不成?
再后来——不知是谁,一掌切在他的灵根上,将他打晕了。
不知柳浮生后来经历了怎样艰难的斡旋,总之,乔易年醒来时,自己并没有被各大名门以替天行道之名合力诛杀,而是被关押在了镇仙崖。
这镇仙崖,四季如冬,还没有暖气,就算是有真气护体的修士,时间长了也实在是遭不住。
每一日,不管是有多忙,柳浮生都会挤出时间来,到镇仙崖陪乔易年说话。不过依照传统,还是柳浮生负责单口相声,乔易年负责洗耳恭听。
柳浮生从来只字不提戚洌,也不提任何一件当时发生的事儿。
因此不管此时正道上把问道宗的名声传唱的多臭,也不管坊间给乔易年和戚洌这对儿逆天悖时的师徒编了多少个版本的不堪入目的故事,乔易年都一概不知。
但乔易年隐约是能想象到的。
除了柳浮生,洛兮雁、祝宸、江蓠等人也都会时不时地来看他。
所以,乔易年从洛兮雁那儿陆陆续续知道了许多事,比如洛兮雁喜欢的那个名为齐敛清的修士同那女修一刀两断了,跑回来倒追洛兮雁;也比如洛兮雁不为所动,跟一个大门派的、容貌俊逸的、颇有君子之风的分神大能双宿双飞了。
双宿双飞走了之后,洛兮雁便跟着大能纵马江湖去了,二人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潇洒到了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程度,于是乔易年从那以后便很少再见到洛兮雁了。
祝宸仍旧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每次来时,反而是乔易年的话更多。乔易年总想劝着祝宸还是别来了,他一来,这镇仙崖总比往日更冷一些。
但终究是有贼心没贼胆。
江蓠其人,虽说看起来gay里gay气的不像个好东西,但深交起来,实在是个爱憎分明又极其有趣的人。二人总聊些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有时江蓠兴起,还同他讲些医术灵药。
但可惜的就是,这个世界的药材医术怪力乱神的,也就是听来有趣,实在没法儿给日后积攒些知识储备。
没一个人同他提起戚洌。
就连总是偷跑来给他送寻仙楼的小吃的祝季和总偷偷跑来看他的、说话从不过脑子的柳子衿,都绝口不提。
他们不提,乔易年也没问。所以关于戚洌的一切,他也只能猜测。
他心想,自己没被传送出世界,说明任务还在继续;任务还在继续,说明戚洌还没死。
恐怕这会儿,自己在镇仙崖遭受着刻骨严寒,戚洌也在那魂墟里遭受着焚天业火。
想来也算是别样的“天涯共此时”了。
虽说乔易年这儿人来人往的,住在镇仙崖反而比当年住在落雁峰还热闹,可这来人的时间还是少数,更多的时候,仍旧是他一个人坐在这儿,面对着镇仙崖光秃秃的崖壁,体内的灵气动都不能动,除了胡思乱想,也只能数自己的头发丝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