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珂筠约摸着睡得混了,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末了,脸色顿变,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下去。她握着顾长烟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顾长烟听到了前方的声音。
“平王向来博爱,听闻令孙女的手臂伤势因为搜查时士兵的不力而加重,平王已经严惩了士兵,今日让我拿了上好的药材,希望她能早日康复。”来者顾长烟并不认识,但想必是封彧带来的人。
她便皱了眉头:“洛河的手伤是他们弄的?”
夏珂筠不明所以,她在担心人会冲进来,倒是顾长烟心中镇定,封彧往常样子做得漂亮,明知道她在蒙县深受爱戴且一定藏在蒙县,必得做出关心民生的样子。倘若蒙县的百姓都知道追杀顾长烟的是他封彧,他往后还如何在莽苍原掌权?
所以断不会在此刻突然冲进来,他怕抓了个空无法交代。
顾长烟腹诽着,洛河的手上来得诡异,搜查归搜查,怎地加重了她的伤势?
老爷子在前头谢过了士兵便关了门,拿着药材犹豫不决。
末了,拿着药材走到后院,敲开了顾长烟的门。
“顾将军,”老爷子张了张嘴,又闭上,像是难以启齿。
顾长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自己身上这些伤痕,因为看不起封彧就把那些寻常人眼里的灵丹妙药都丢了,如今又是封彧送上门的药材,她如何收下?
顾长烟默了默,她认识洛河和老爷子这些年,深知他们的为人秉性。
蒙县远离新安都,除了衣食能自给自足,药材这些需得从外头运进来的货物都是贵重品,价格昂贵。这户人家只有爷孙俩,老爷子年纪大了,小姑娘做些手工活过日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顾长烟和夏珂筠身上的伤若是想完全医治,恐怕得费上几车药材,洛河自己还受着伤,这些药材对他们来说便是救急。
她私心里是坚决不接受封彧的给予,可她看了看夏珂筠苍白的面色,心下一紧:“用着吧,先把洛河的伤给治了。有多的,让阿筠先养着,我体力好,不打紧。”
老爷子点了点头,转身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似是把人带进了古月之中:“顾将军就是不愿意接受平王的任何吧?”
封彧此人是笑面虎,任凭顾长烟如何得人心,大伙儿也不至于对他恨之入骨。
她垂眸,沉重地就像背了重重的包袱,如何都丢不掉:“恐怕连阿筠的伤都不能根治,无论我接不接受,至少我是最能熬的。”
老爷子不再多说,拎着药去了前头,洛河走慢了几步,等到老爷子走了,突然回头,朝着顾长烟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眯着双眼说道:“顾姐姐,你不要担心,洛河会去想药材的办法,一定会让顾姐姐好起来的!”
夏珂筠在一旁笑了笑,她没法吃醋了,洛河对顾长烟的热情便像懵懂的孩子看到了心目中的大英雄,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
“洛河!”顾长烟招了招手,“告诉顾姐姐,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洛河没上来,往后退了几步,嘟着嘴眼光在半空中飘:“我……我不小心自己撞到了,后来官兵检查的时候又不小心划到了伤口……我先去煎药了!”
顾长烟看着洛河娇小的背影,眉头稍蹙。
“你不相信她是自己撞到的。”夏珂筠坐在一旁托着下腮,“其实……我也不相信。”
“官兵搜查我们怎么会拿刀子划她的手?”顾长烟不可置否,“洛河的骨折是新伤,哪儿这么巧,这时候受了伤?”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恐怕洛河的受伤,和她们有关。
时间尚早,不过多时洛河端来了粥和咸菜给她们用饭,她站在桌子前,一手放在身后,神神秘秘的:“顾姐姐你猜我买了什么?”
夏珂筠又瞟了一眼洛河,洛河喜欢在顾长烟面前溜达,至于夏珂筠,只要顾姐姐喜欢的,她都喜欢。
顾长烟微微扬起嘴角,吃了一口粥,指了指夏珂筠:“这个问题不是得问阿筠么?”
洛河撇了撇嘴,鼓着腮帮子:“可我是因为顾姐姐才买的呀!”
夏珂筠眨了眨眼,看小姑娘因为顾长烟的态度而委屈,顿时感同身受,安慰道:“长烟就是这样的人,你啊,别指望她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想她堂堂大夏女皇,有倾国倾城姿色,有艳惊天下情怀,身边才子佳人数不胜数,独独只对顾长烟心向往之。有些事她不敢说,却又想着,若是顾长烟意会到了呢?
然而……这些年过去了,虽然这些年她们不在一起,可重点是,顾长烟的眼里永远是逼死人的茫然,就像刚刚拿出诗经的幼童,对里面一无所知。
就像此刻,顾长烟歪了歪脖子微微张着嘴,眼里清澈地如一汪泉水,这种一无所知又懵懂好学的样子,真让人恼火!
夏珂筠撇过脸,低头吃早饭,可谁料护短的洛河不可以了,将手中刚买来的蜜饯往夏珂筠面前一推,嘟着嘴忿忿不平:“顾姐姐那么厉害,才不是你说得那么迟钝的人!”
夏珂筠死死地看着蜜饯,突然心中酸酸甜甜的。
酸在顾长烟对洛河的了解,甜在哪怕洛河是爱屋及乌,可她竟真的买了蜜饯!
一时间无以言喻,夏珂筠突然站起来,抱住了洛河,摸了摸她的头发:“洛河妹妹真是个贴心小棉袄!”
洛河的脸唰的红了一片,夏珂筠便心满意足:“长烟被我抱的时候也会脸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