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妈妈笑得七歪八倒,追问:“什么书?卖得好吗?我马上去买一本。”
贺林奈接着笑,说:“我后来看了一下,哪里是什么书啊,就是她自己在出版社买了一个书号,又自己掏钱印出来的——大概也就印了百八十本,周围亲戚朋友全送了一圈,没了。倒是也送给我一本,但是我后来拿去垫桌角,就再也没见到了。”
“这么说,我也能出本书了?只要肯掏钱的话?”贺清秋问。
“哎,没文化的老流氓也想出书了?你连字认不认得全都是问题哦!”祝妈妈毫不犹豫地进行了嘲笑。
“三叔你想出书吗?跟我说,我帮你一条龙全搞定,方便得很,我认识几个这方面的朋友,专收这种有阅历又故事的大老爷们写的东西。”贺林奈说。
于是贺清秋也被拿下了。
祝文颐看见贺林奈,总觉得违和得很。小时候的记忆又浮上心头,她无法相信十年前那个跟二叔二婶吵架吵成那样的小女孩,长大后就成了眼前这一个。她瞥了祝武凯一眼,试图从祝武凯那里寻求认同,可祝武凯抱着手机跟他的高中同学聊得不亦乐乎,哪里还愿意分神去探究贺林奈的怪异之处。
……再说,那时候祝武凯那么小,能记得有林林姐姐这么个人就很不错了。
祝文颐忍不住又盯着贺林奈看了看,这个人的样貌没有改变,尤能看出当初的影子。时间大抵真的可以改变一切的吧?祝文颐心想,有意识地打消内心的疑虑。
自己都变了,怎么还能以为贺林奈是以前那个脆弱敏感又倔强的小孩子呢?
这样想着,祝文颐扒了一口饭,没想到贺林奈却问她:“你为什么老是看我?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欸?没、没有啊。”祝文颐茫然抬头。
“你们姐妹俩都十年没见了,肯定有很多悄悄话要说吧,我跟你三叔老拉着你说东说西的,小文可能不高兴了,当时你们俩最好了,”祝妈妈笑了笑,说:“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话都聊个够。牙刷毛巾都有,今天小文没说明白,婶婶也没来得及拿出拿手菜,正好明天给你露一手。”
贺林奈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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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祝文颐敲响了卫生间的门。
里头贺林奈正在洗澡,水流哗啦啦的,无端叫人意乱神迷。
贺林奈把水关小了一些,问道:“怎么了?”
祝文颐为难道:“你介意穿我的睡衣吗?洗过的。我妈妈手快,把你的衣服洗了,明天应该能干。要是介意的话,我现在去超市给你买一套,不过新买的睡衣也不干净。”
贺林奈停顿了两秒,才回答:“都可以,穿你穿过的衣服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马上我都要睡你睡过的床了。”
为了方便两人讲悄悄话,祝妈妈特意让她们俩住在一间房里。好在祝文颐房间里的床够大,睡两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子是没有关系的。
这本来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从贺林奈的嘴里说出来就带了一些别的意味。祝文颐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快点洗,洗完之后我洗。”
卫生间的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里头有些氤氲的雾气跑了出来。那些雾气围绕着一双手缭绕,像是仙女出浴时自带的特效一样。祝文颐看着那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忍不住心猿意马了起来:董永偷看七仙女洗澡的时候,也是看到了这样一双手吗?
贺林奈的声音响起来:“把衣服给我吧,我快洗完了,擦一擦就可以穿了。”
祝文颐家卫生间囊括了厕所和洗澡间的双重用处,仅仅是用一块透明玻璃隔开了以示区分。贺林奈的声音近在咫尺,祝文颐几乎能想象到贺林奈是怎样任由水珠在身上游走,然后来到门前,开了这样小小的一条缝的。
这条缝如同某种象征和暗示,平白让祝文颐心神不宁。她看着那只手,心想:贺林奈穿洗澡拖鞋了么?还是直接踩在地上的呢?
“衣服呢?”那只手晃了晃,贺林奈说:“祝文颐你不会跑了吧?”
祝文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手上的睡裙放到贺林奈手里,然后逃也似的跑掉了。
贺林奈拿到睡裙之后,脑袋也从那条缝里钻了出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颊上,倒显得皮肤更白,眼神更无辜:“祝文颐,你要是急的话,不如进来一起洗?”
祝文颐仓皇间回头,看见了贺林奈的笑容。
这笑容绝对有鬼,这嘴角勾起的弧度,这若有似无伸出的舌头,这敲打着脸颊的手,还有从缝里露出来的半截脖颈……
以自己单身这么多年的经验起誓,贺林奈绝对是故意的!
“呸!”祝文颐对着贺林奈假意吐了一口口水,然后逃了。
祝文颐坐在客厅了,心乱如麻。
她记得十年前贺林奈让自己跟魏青城分手,也记得那个安静幽黑的晚上贺林奈的亲吻……
这十年来,在寻找着贺林奈的同时,她也仔细思考过这个吻的含义。
那绝对不是一个纯真的姐妹间的亲吻,即使它纯洁如圣子与圣子的触碰。
可那是一个沾染了□□的吻吗?过往十年里,祝文颐一遍又一遍地倒带重播,也同样无法读出这层含义。
既然什么都是不了,那只好什么都不是。祝文颐刻意不去想这个问题,手指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她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心想:贺林奈当时为什么亲我来着?她真的亲了我吗?
在她怀疑记忆的时候,贺林奈已经完完整整地穿好睡衣出来了。见到祝文颐坐在沙发上发呆,她从身后一把搂住祝文颐的脖子,说:“想什么呢,还不去洗澡?”
刚从浴室里出来,贺林奈胳膊上还带着一丝丝热气,热气蒸腾出来,刚刚拂过祝文颐的脸颊,就被空调26度的恒温镇压了。
……好吧,就算十年前她们纯洁得跟天使的羽毛似的,现在这样也一定有一点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