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翎不由地皱了皱眉头,“父汗和哈娜都转了世,为何您还在?”
瓦丽摇了摇头,道:“在我回答你问题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
汶翎一惊,微微点了点头。
瓦丽笑着问道,“你为何,会到这里?为何,要去祭拜我们?为何,要回彬原?”
汶翎愣愣地看着她,“对呀,为什么?”
突然间,她似乎已经忘记她出谷的初衷,忘记了来之前的执吝,她静静地看向海面,海安静地像一滩死水。
“你忘不了前世的仇恨,”瓦丽打断了她的思考,“可是你告诉我,你现在是谁?”
“我…”汶翎无助地坐在了地上,她忘记了她来的原因,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为谁而活。
“心,就如这海水一般,冷静的时候,有如冰冻,澎湃的时候,震天响地。”瓦丽盘腿坐在地上,悠悠地说道。
“我的心,是什么呢?”汶翎痴痴地看着海面,不知所以地说着。
瓦丽突然抚上了她的面颊,“傻孩子,你就是你啊!不是任何人,你的心,只是你的。”
汶翎眨了眨眼睛,海面上两具熟悉的尸体一闪而过。她骤然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义愤填膺地说道:“我,扎尼朵玛,不忘前耻!宋绯之事不会就此了结!”
“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瓦丽摇了摇头,站起了起来,“那你想如何?杀了他?”
“我…不知道。”汶翎恨他,可是杀人,她真的还是下不了手,“世间万物,每个生灵的性命都由自己掌握,没有人可以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任何人都没有。我恨他,但我做不到。”
瓦丽看着她握拳的双手,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下不去手吗?可是你的手上,有些许的鱼腥味。”
“我…”又是一阵哑然,汶翎欲言又止。
“生灵皆有命,就算你这一生中,没有杀过生,也不代表就没有吃过肉。更何况,你杀过生。”瓦丽犀利的眼睛看尽汶翎所有的秘密。
“我恨他!”汶翎突然向着海面大喊,“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我不管你说的是谁,你,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不用为他人而活。一人一命,随波逐流,顺其自然就好。”瓦丽悠悠地说道。
“顺其自然?怎么顺其自然?”汶翎情绪突然失控,对着瓦丽大喊,“他杀了哈娜,夺走了彬原!一夕间,扎尼朵玛失去了一切!我怎么冷静?怎么随波逐流?”
“束汶翎。”瓦丽突然唤着汶翎。汶翎一惊,她从未说过自己现在的名字,即使是鬼魂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除非…
“您…一直都在我身边?”汶翎试探性地问道。
“我从未离开过彬原。”瓦丽冷冷的言语中听不出语气,“扎尼不听我的话,你也不听我的话。无论多少年,你,依然还是你。”
“您如何得知我这一世的姓名?”汶翎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说多了,便是泄漏天机。不可说,不可破,你自己参详。”瓦丽故弄玄虚地说道。
“瓦丽皇后…”汶翎抓住瓦丽的衣袖,怜惜地看着她,“您过得好吗?”
瓦丽摇了摇头,道:“死过一次的人,何为好,何又为坏?”
“您走以后,我没能保住原本属于我们的故土,难道您就一点不怪我吗?”汶翎看着她,愧疚地问道。
瓦丽微微一笑,似是忘却了前世的种种,淡然说道,“命运,注定的。你改不了,我破不掉。我不怪你,因为我根本就没这个资格。”
汶翎松开瓦丽的衣袖,木木地站在原地。那清晰的触感,不像是魂魄所有,那份温暖充满了洗涤的能力。洗涤一切,包括恨爱过往。
汶翎静静地看着瓦丽,风轩子的话突然在她耳边回荡:‘凡事两面,心有恨意,便是杀招,心存诚善,便是涤招。洗净你的心,洗净这一切。’
“洗净你的心,洗净这一切…”汶翎重复着风轩子的话,慢慢地拿起了竹笛,放在口边,奏起幻云曲。漆黑的天空渐渐清亮了起来,海波打在礁石上,配合着乐曲。
“天地间,有一道不可磨灭的裂痕,就像人心里的伤疤一样。不揭开,自然相安无事。是时候该忘记了!”瓦丽突然厉言相向,天空又变得漆黑墨然,云间骤然闪过三道厉雷,向汶翎劈来。
海浪呼啸而来,挡住了第一道惊电,后两道厉雷顺着海浪钻向汶翎。汶翎顿时一惊,猛然一振,气波带动海浪阻绝一道气墙,引雷入地!
天空隆隆作响,汶翎侧身一跃,跳至百步之外,惊异地看着瓦丽,怒问:“母后,何故?”
“我说过,那是一个苦果,你不信。现在,我要让你忘记这一切!”瓦丽眉宇一凛,四面八方的雷声骤然响起,伴随着雷声,天空骤然闪过两道惊电,劈向汶翎的方向。
汶翎眉头一振,脚底抹油,向四处一顿乱奔,雷电像是知道汶翎的意图,堵死了离开蓬莱半岛周边的小路,蓬莱半岛上的沙滩上,惊雷围绕一周,凑成了一个短暂的牢笼。
“呲…呲…”不断闪下的电光一点点逼近,汶翎持笛抵抗,一阵奔腾音毕,乐曲带动地面的沙尘,扑向惊雷。
“噗…”一声,惊雷闷闷作响,被拖住了脚步。随着哐的一声巨响,尘土俱落,所有的雷电汇聚一处,猛然向汶翎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汶翎运起体内所有的真气,汇于笛边,猛然一道蓝色光球从笛中泄出,挡住巨雷。
巨雷在汶翎三步之外“呲呲”作响,“呲嚓”光球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裂痕越来越大,转瞬欲碎。汶翎透过光球看见巨雷扭曲的样子,像是在炫耀即将到来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