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虽然已经四岁说话却还是不太清晰的小不点似乎特别喜欢卯月似的,明明只肯和父母亲热的小鬼,每次见到他却例外的热情。卯月将手中的巨大海豚玩偶随便放在地毯上,弯下腰将那团软乎乎的东西抱起来,香喷喷的奶香就传入鼻端。
"时叶乖,好久不见~~"
在看到那张软乎乎的小脸上绽放开的笑颜,还有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骨碌碌的看过来的时候,就算是再冷硬心肠的人也不会讨厌他吧?两只和体型相配的小手掌摸上了卯月的脸颊,柔软的触感和奶香让卯月再也忍不住探过头去,将嘴唇印在外甥的脸颊上,那种稚嫩的感觉让人从心里醉了起来。
"舅舅,舅舅~~~"
小不点开心的笑了起来,手指揪住卯月留了五年、已经长过腰际的暗红色发丝,咯咯的笑着。抱着时叶坐到了沙发上,卯月顺手将买来的那个大型海豚玩偶拉过来,然后将时叶往那软绵绵的玩偶身上一放,那只海豚足足比时叶大了一倍左右。看着时叶吃力的在海豚玩偶上滚来滚去的模样,卯月吃吃的笑了起来,心情大好。
"看来时叶真的很喜欢你啊......你来之前这孩子就不停的念叨‘舅舅怎么还不来的'这样子的话,有时候就连我都要嫉妒呢......"
柔和声音在身边缓缓响起,让卯月的心脏猛地跳快一拍。反射性的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在心中念着"冷静一点"这样的安慰性句子,转过头来面向男人时笑颜成功的绽放出来。
"这样啊,大概是我长得比较像姐姐,所以时叶才喜欢和我在一起的吧?"
"说的也是~~"
坐在身边的男人颤抖着肩膀发出细微的笑声,卯月侧过头去,尽力不让自己专注于对方难得展现的笑颜之中。如果看到发呆的话,这无疑是对自己自尊心的一个重击,自己绝对不容许自己流露出还对已经不属于自己的男人的依恋感。
"对了,之前理加子还在问我你会不会把清水带来呢......她现在很喜欢清水哦,真是想不到。"
听到这句话时卯月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关于清水英一的事,所残留下来的恐怕就只有尴尬而已吧?
该怎么说呢,清水自从五年前和自己有了那一段公开宣言开始,就一直粘着自己不放。本来卯月以为无论是演技还是为人处事方面都日趋成熟的清水在演艺圈中会遇到比自己更优秀的人而放弃自己,却不料对方却坚持了足足五年。
如果说起联系的话,前些日子还接到男人打来的电话,尽管他现在在墨西哥拍电影,却还是不停的和远在日本的自己联系。从作为日本一线演员的当初,到活跃在国际影坛的现在,男人一直都没有放弃自己,只要一有时间就打电话给自己,这让卯月还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今天的话,他应该已经返回日本了吧?
自从五年前那场绯闻闹出来以后,恐怕是全日本的人都把自己当作同性恋来看了,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不是么?毕竟自己这一生唯一所爱上的人确实是男人没有错......想到这里忍不住偷偷瞥了身边的天野一眼,男人不为所动的表情就仿佛是针一样刺入眼中,让卯月闭上双眼。
"啊?你们在说清水么?我有看他主演的连续剧哦~~"
姐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逐颜开的坐到丈夫身边,插入了新的话题。
"说起来你的这个情人还真是忙碌啊......不过修司也不用担心呢,今天晚上的红白对唱也有邀请他哦,呵呵......到时候就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他了!说起来真没想到清水不光演技好,在唱歌方面也很有天赋呢,人气相当不错哦。"
知道现在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什么也不说,所以卯月就干脆的闭嘴,听到天野和姐姐的对话声,这让卯月觉得有些头疼。推托说觉得有些热而走到院子里,卯月靠着墙看着后院那棵被白色雪花覆盖的樱花树。
从自己买礼物那天的半夜就断断续续下到今天的雪不算太大,却没有停止的趋势,所以地上的雪尽管化了一部分却又迅速被新的雪花覆盖,放眼过去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从怀中掏出香烟来点燃,卯月刚吸了一口就听到从前方传来的脚步声。细碎雪花落在男人肩上,昏黄路灯笼罩下的身影像极了那日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情形,也让卯月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抽痛起来。
"给我根烟好么?"
天野在他身边靠墙而立,提出的要求卯月无法拒绝。将香烟递给了他一根之后,男人眯起了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缓缓吐出熟悉的牌子名称。
"Salem......你以前不是不抽这种牌子的么?"
卯月怎么能说那是因为你抽这个牌子所以我才抽的?
"以前的口味有些淡,所以我换比较重一点的......"
"嗯,说的也是,这种烟抽多了可是会上瘾的哦~~"
天野的声音混杂在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欢笑声中,显得有些虚幻。卯月垂下头去,让过长的头发遮住自己可能有些动摇的表情,却忍不住偷看着对方夹着香烟的手指。
一如记忆中的漂亮修长,也正如八年都没有什么变化的容颜一样,面前的男人一点都不像是个已经有了四岁孩子的父亲。岁月的脚步在他身上停顿了下来,天野还是像初次见面时一样毫无变化,尽管自己十分清楚那只是表面上的而已。
"卯月君,借个火。"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感慨,卯月点点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过去,男人优雅有礼地接过,随后在打火机"嚓"的一声冒出的火焰中点燃了香烟。忽然间想起了之前在车内男人向自己借火的情形,为了点烟而凑过来的容颜,让惊叫声差点从自己口中冲出来。
忍不住目光向男人那边瞥去,就看到微弱的火光让天野那张莹白的脸笼上了一层奇妙的橘色。
"本来想要戒掉的,但是真没想到我居然是个恋旧的人。习惯了以后就再也离不开了,最初的东西就是比之后得到的要好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的缘故,卯月总是觉得男人话中有话,但是具体的意思他却不敢去想,不管答案是什么所带来的后果都是自己所无法承受的。更何况天野现在是在扮演"姐夫"的角色,,对男人而言,自己和爸爸妈妈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么?
"......是啊,只要养成习惯就麻烦了呢。"
努力将声音放柔放缓,卯月状似轻松的接下了话题,思索着安全的话题,省得让自己再次胡思乱想。
"那个......你的工作如何?"
"还好,马马虎虎,不算是太好,也不算是太差。"
男人的话听起来总有种前后矛盾的感觉,不过卯月却也明白处处都争强好胜的男人平时做事的狠厉程度。天野强烈的自尊心绝对不许任何人站在他的头顶上,所以才能在二十九岁这样的年纪当上了企划室的课长。
"说起来到了年底工作就很忙吧?年终结算什么的......"
"啊啊,还好,不过也确实连续加了好几个星期的班呢。整理出来的资料什么的多到吓人的地步,不过一想到接下来的假期就很开心了......"
"假期啊,这次的假期要做什么呢?"
"唔唔,平时工作就很累了,而且新年期间大家都放假吧?与其劳累的跑出去玩乐,还不如在家里多陪陪时叶呢。"
"时叶确实很可爱~~呵呵,我现在都能回想起他在姐姐肚子里的模样,人类真是不可思议。"
"说的也是......"
男人露出温柔的微笑,却也让卯月从心底深处痛楚起来,对于自己选择了这样的话题有些后悔,不过却也想不到别的话题。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似乎已经找不到彼此之间的话题,总不能聊一些百货公司大减价之类的事吧?
那双仿佛能滴出水般的眼睛看着卯月若有所思的侧面,原先夹着香烟的细长手指突然伸了过来,抓住了卯月垂落在肩头的一绺长长的暗红色头发。
"......你的头发颜色真奇怪呢......"
突然而来的亲昵动作让卯月的心脏差点停跳。
"这个......好像是爷爷那边有葡萄牙血统似的,但是爸爸和一般的日本人一样,却不料到了我和姐姐身上就变成了这样......"
"返祖?"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开心。
"嗯,可以这么说吧......"卯月觉得心神有些恍惚。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们姐弟都喜欢染发呢~~呵呵......"
"......"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方面?
"说起来怎么想起留长发了?"
突如而来的话也算是顺理成章的问下来,不过卯月咬住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也不能回答。
怎么可能告诉男人那是因为要许愿所以才留长的头发,又怎么能说出如果留了长发之后会让自己更像他的妻子,也就有可能让他把对姐姐的爱分给自己一点点?后面这一点完全就是奢望了,不过只是在心中转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你留长发的样子,好像理加子......"
这句话让卯月的心脏仿佛被人恶狠狠的抓住一般,有种窒闷且痛苦痉挛的错觉。
虽然是这个目的,但是亲耳听到的时候却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冲击,这点让卯月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卯月没有说话,事实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垂下眼帘,看着男人细长的手指把玩着自己的长发,身体内部仿佛被台风肆虐过一般,乱糟糟的一片。
"你们姐弟长的真的很像......"
叹息般的声音仿佛融化在这片寂静之中一般,男人的声音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感情,这也让卯月全身一震。男人的嘴唇蠕动,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似的,却不料女人的声音生生的插了进来。
"广明?"
姐姐披着厚厚的棉衣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站在后院中说话的两个人,露出一副"真受不了"的表情。
"我说你们啊,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处乱跑?年菜做好了哦,快点进来吃!"
"知道了。"
男人应了一声伸手将烟头掐灭,随即走到姐姐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向前走去。两个人交谈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让卯月身上的寒意增加了不少。姐姐的笑声和男人带着笑意的低语听起来明明是很幸福,应该会让人觉得相当温暖才对,但是卯月却忍不住抓住了手臂,觉得冷意从脚底一直蔓延上来,难以抑制。
可是现在卯月并不想进屋子里面去,虽然家里面很温暖,但是他却宁可站在寒冷的院子里。从天而降的雪花落在早就已经冻得发疼的脸颊上,虽然是瞬间就融化掉了,但是那股寒意却仿佛无数细针一样刺入肌肤之中,混在血液之中顺着血管流通全身,让全身都难以抑制的痛了起来。
卯月静静的站在院子里,过了大约五分钟,直到妈妈催促的声音传来,这才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缓缓走到房子中去。
2
日本的新年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也因此讲究的繁文缛节也多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在很久以前是过两个新年的,不过幸好明治维新以后才改为只过新历年而已。不过也正是多亏了这样的改变如今才能过得稍微轻松一点,卯月光是想象要过这样恐怖的日子两次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在家里一边吃着丰盛的年菜,一边看着NHK(日本广播协会)举办的红白歌大赛,在吃得差不多之后就开始准备出行的问题。繁复的和服穿起来需要花费比平常多上一倍的时间,虽然卯月认为如此盛装前往神社拜拜绝对会弄得非常狼狈,但是看在别人都是兴致勃勃的份儿上,却也只能将满肚子的埋怨咽回肚子里。
男人还算是好的,虽然说和服比较麻烦,但是也比女性和服要好得多。在穿好了绘有紫色藤花的外褂和配套的裙之后,卯月算是解放一样的跪坐在榻榻米上,穿这种麻烦的衣服简直就是自找麻烦,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热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