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渺熟练地换衣服,拿钥匙,冲出门。
当车在路上飞驰时,她忽然意识到,好像跟萧牧在一起后,自己就成了一个飙车狂。她总在宁静的无人深夜,怀着急切的思念,向着目的地飞奔。
她一次比一次做得更得心应手,也越来越从容,因为她确信,萧牧一定会在终点等她,不会因等待太久而离开。
车缓缓地停在一片废墟前,夜色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看到不萧牧人在哪里。周思渺打开远光灯,刺眼的强光将周围照亮。
周思渺看到不远处有个人站起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随距离缩短,周思渺看清了那人挺拔的身姿,沉静的面容,疲惫但仍明亮的眼睛。
最后,她看清了那人作战服上斑驳的血迹,以及带伤的肩膀。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衣服是干净整洁的,带着肃杀的血气,从昏暗的废墟走来。
她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有尘土从她身上抖落,在光线里漂浮。
即使疼痛,她也从不低头。即使满身疮痍,她也是柱天踏地般的英雄。
周思渺呆呆地坐在车里,看着萧牧越走越近,最后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系安全带时碰到了伤口,萧牧吃痛,吸了口冷气。
周思渺指尖颤抖,她想拉开残破的上衣,仔细看一看萧牧的伤口,又怕这样的动作会让萧牧更疼。
“我带你去医院。”周思渺手忙脚乱地启动油门。
“回家。”萧牧缩在座位里,声音里满是疲惫地说:“我饿了。”
周思渺难受得差点落下泪来。今天她的生日,然而她在这鬼地方不知呆了多久,执行了多么危险的任务,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可她没有一句怨言,她不喊苦,也不说累,更不提凶险与伤痛。她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回家,我饿了。
她不诉苦,周思渺反而更能体会她承受的苦。
当猛兽受了伤暂时失去自保的能力,多半会选择躲进角落里,暗自疗伤。
令周思渺庆幸的是,萧牧选择的是待在自己身边。对于萧牧来说,自己就是她安全的避风港,是她能卸下全身武装,安心地呈现脆弱姿态的地方。
直到这一刻,周思渺才意识到,萧牧给了自己最深刻的信任,与最柔软的依赖。
于是她强忍泪意,紧握着方向盘说:“我带你回家。”
***
吃完饭,简单地给自己处理了伤口,萧牧换上周思渺为她准备的干净衣服,沉沉睡去。
周思渺守在床边,握着萧牧的手,默默流泪。
周思渺发誓,再也不会随意猜测萧牧的想法,永远都不会怀疑萧牧是不是在乎自己。
她自编自演的那些小情绪,对萧牧来说简直是种侮辱,她再不会那样做。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浑身是伤的萧牧端着碗蛋炒饭吃得一本满足的样子。人在饿极了的时候,是没有精力优雅地切牛排喝红酒的,一切的需求都降到最低。
她终于明白萧牧真的不需要路虎,她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因为简单,所以周思渺才会忽视。
睡眠泄露出真实的情绪,萧牧皱着眉,伤口的疼痛使她睡不安稳。
周思渺将她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萧牧仿佛得到了安慰,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绵长。
床头的时钟泛着柔弱的光,还有两分钟,这一天就会过完。
周思渺望着萧牧疲倦的睡颜,替她许下生日愿望——
希望国泰民安。
不必让我心爱的人,在生日当天还要出生入死。
☆、第三十一章 受伤
萧牧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好久,才意识到这儿是周思渺的卧室。
在强悍的自愈能力下,左肩膀的伤口已经结了薄薄一层血痂。萧牧用右手将自己撑起来,坐在床上发呆。
在汹涌的大姨妈和高强度任务的双重作用下,她全身肌肉酸痛,脑袋也不太灵光。她意识涣散地回忆起昨天客厅里各种装饰品,还有餐桌上眼花缭乱的美食。
很明显,周思渺做了精心准备,可自己放了她鸽子。
床的另一侧没有人躺过的痕迹,说明周思渺昨晚并没有在这儿睡。
萧牧有些担心,怕周思渺又一次因为失望而生气了。
道歉是必须的,可是除了道歉,她不确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能否把她哄开心。实在不行,就让她打自己一顿出出气吧。
萧牧胡思乱想着,门被轻轻推开,周思渺走了进来。
“对不起。”
“你醒了。”
两人同时说出口。
周思渺先笑出来,坐到床边,说:“我煮了白粥,买了港式茶点,你想吃什么?”
“白粥。”萧牧不假思索地回答。
“果然是白粥。”周思渺为自己的先知而得意。“那我吃茶点。”
萧牧见她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想问,又不敢问,只好沉默。
周思渺摊开手,露出掌心里的玉佛。“它沾了血,我帮你洗干净了。”然后她重新给萧牧戴上。
萧牧不安地拉住她,终于问出口:“你不生气吗?”
“生气?因为你答应和我一起过生日,但没兑现吗?”周思渺反握住萧牧的手,说:“我永远都不会因为这类事生你的气。我只希望你少受伤,平安回家,我会在家里一直等你。”
萧牧心里顿时温暖起来,她扶着周思渺的后颈,轻轻贴上她的额头。
被人守候着的感觉,原来这么好。萧牧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才能表达出她内心的感受,她只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没有周思渺。
***
周思渺觉得这座城市一定是被诅咒了,怎么突然冒出那么多坏人。她只是跟萧牧久违地去了趟马场,在回去的路上,就被人盯上了。
萧牧一言不发地盯着后视镜里的车,它已经尾随自己半小时了。期间无论周思渺怎么换道绕路突然拐弯,都甩不掉它。
萧牧知道来者不善,但不清楚对方的目标是周思渺还是自己。以防万一,她先通知周思渺的保镖从市区过来接应,然后握着手机,准备随时报警。
上了高速,车辆变少。那辆车连伪装都省掉了,明目张胆地紧紧跟在后面。
萧牧精神紧绷,她并不怕对方会在这里动手,毕竟周思渺的跑车全力加速后,它根本跟不上。
萧牧觉得很被动,不知道对方的动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但她不想带着周思渺一起冒险,她只想迅速摆脱对方的纠缠。
正在想办法时,萧牧敏锐地看到,一个人从后方车的副驾驶座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赫然拿着一把*枪。
萧牧心头一惊,赶紧喊:“低头!”
周思渺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萧牧按住脖子压在方向盘上。随后,她听到有金属撞击玻璃的脆响。
她声音颤抖地说:“萧牧,我看不到方向......”
“油门踩到底!笔直地开!”萧牧喊道。她记得这条路很长一段都是直路,没有拐弯。万一不幸遇到了拐弯,车会撞破围栏冲出高速。
就让我们相信这台车安全系数很高吧。萧牧迫不得已地祈祷。
对方又开了一枪,打碎了后视镜,而后很久都没开第三枪。
萧牧在这种危机关头仍能冷静分析,或许对方子弹并不多,所以要节约着用。
这种索命的架势让萧牧几乎可以确定,对方是朝自己来的。于是她迅速报了警,报警中心确认她的位置后,说离现场最近的警察会在5分钟内赶到。
5分钟,萧牧深吸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她只要撑过5分钟就好了。对方车速跟不上,只要这条路是笔直的,她相信可以保证这5分钟内周思渺跟自己的安全。
变故发生得措手不及,萧牧听到轮胎爆炸的声音,然后高速行驶中的车失去平衡,瞬间侧偏撞上左侧围栏。
她在车身与围栏刺耳的摩擦声中大喊:“踩刹车!”
然而周思渺似乎吓傻了,一动不动。
车身拖出一条长长地火花,终于停下来。萧牧立刻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扑到驾驶座上问:“受伤了吗?”
周思渺神色呆滞地摇摇头。
在昏暗的光线下,萧牧看不到她的动作,于是焦急地喊:“回答我!”
周思渺被吼得恢复一丝清明,赶紧说:“我没受伤。”
萧牧解开她的安全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她抱了出去。
追赶后方的车来势汹汹,从前车灯射出的光柱仿佛野兽发狂的视线。
萧牧推了一把周思渺的后背,对她说:“快走!”
“一起走!”周思渺一把拉住萧牧的手臂。“我们一起躲起来,等警察来到就好了。”
“我就是警察!”萧牧突然喊道。
周思渺愣住了。是啊,她的萧牧,是名在危急时刻冲锋陷阵的警察。于是她说:“那我跟你一起!”
当黑云压城,洪水滔天,你挺身而出,保卫家园。这是你作为警察的使命。
但,你就是我的家园。我要站在风口浪尖,和你一起面对狂风暴雨。这是我爱你的宿命。
萧牧一个个地掰开她的手指,说:“如果你不想拖我后腿,那就快走!”
“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萧牧摸了摸周思渺的头顶,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
周思渺没有防备,跌出高速围栏,沿着护坡滚了下去,撞到一块大石头才停下来。她扭伤了手腕,吃痛地将自己撑起来,抬头看到那辆车已经开到她跟萧牧刚才站着的位置。
有人从车上下来,拿出手电筒四处扫射。
周思渺小心地躲在石头后面,捂住嘴,将抽泣声堵住。
她很害怕,也很担心,她不知道萧牧要怎样全身而退。
***
萧牧一动不动地趴在草丛里,将呼吸和心跳频率调节到最低。她双眼紧紧盯着高处的两人,右手的警用匕首泛着凛冽的白光。
她故意等他们的车开到足够近时才飞身跳下高速,引他们朝自己的方向追赶。
她看到那两人仔细地向各个方向检查,暗自在心里祈祷,你一定要藏好,思渺。
那两人凑在一起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分成两个方向,各自走去。
萧牧在心里喊了声:“糟了!”
他们并不是只朝自己来,他们没打算放过周思渺。
萧牧瞬间有一种心脏被掏空的感觉。
不行!我要救她!我一定能救她!
那人抽出一把刀慢慢朝自己走来,萧牧拼尽全力压住内心的焦急,等他靠近。不过是几十秒,萧牧却觉得比狙击手埋伏训练的十几个小时还要漫长。
5米......4米......3米......
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萧牧从地上弹起,一脚踢飞他的刀。对方试着还手,萧牧顺势拉住他的手臂,脚下一转,将其大力背摔。而后一记手刀敲晕他,将他的双臂扭到背后,脱下他的外套,用两只袖管绑住他的手。
制服他后,萧牧不敢耽搁,立刻朝周思渺的方向狂奔。
萧牧从高速上跳下来时,一颗子弹擦着她的头顶飞过。萧牧落地,迅速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紧接着跳起来,一边敏捷地Z字跑一边朝持枪的那人前进。
周思渺听到动静,从石头后探出头,一不小心惊呼出声:“萧牧!”
那人听到声音,扭头准备射击。萧牧心急之下扔出匕首,射中他的腰部。
萧牧趁机扑上去,想夺下他的枪。
他吃痛转身,看都没看,反手开了一枪。
这个画面深深地烙印在周思渺的脑海,变成她每夜心惊肉跳的梦魇。
她看到子弹射进萧牧腹部时溅起的血花,她看到萧牧痛苦地皱起眉向后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