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双臂交缠,饮下一半,再交换酒樽,饮下另一半。
这便是合卺酒了。最初,合卺用匏瓜,匏是苦的,用来盛酒必是苦酒,既分为二,象征夫妇同甘共苦。
卫秀抬眸,望着濮阳,盈盈笑道:“今生今世,风雨同舟,携手相济。”
濮阳亦回道:“苦也随君,乐也随君。”
语罢,二人相视而笑,到了这时,才有一些真实的感觉了,她是她的驸马了,而她已是她的妻子。她们已是彼此在世上最亲密的人。
卫秀接过濮阳手中的酒樽,放至一旁几上。
只剩最后一件,今日之礼便皆成了。
内室床榻已设。
二人逐渐又踟蹰娇羞起来。卫秀更紧张一些,但她不忍濮阳无所适从,便道:“我为殿下脱簪。”
濮阳答应,移步至妆台。
她发上满是簪钗,十分隆重,卫秀一件件除下,十分小心地避免扯到濮阳的头发。她更加紧张起来,比方才更为难安。公主在她眼中,怎么都是好的,于是她对自身的不足也更在意起来。
钗环尽去,濮阳揽镜一观,便也体贴道:“我为郎君宽衣除冠。”
卫秀极力镇定,欲与寻常一般,她点了下头,想要答应,她们已成夫妇,便是最亲密的人了,自然不能见外,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我自己来,里间已备热水,殿下可先净面。”
濮阳妆容犹在,自要擦洗之后,才好……入睡的。
她略一思忖,便答应了,起身去了内室。
卫秀微微松一口气。待濮阳身影消失,她方转动轮椅,取过一旁的拐杖,撑着自己立起,而后解开外袍,艰难脱下。
说是艰难,其实也并不多难,近二十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已习惯了。可若落入旁人眼中,不免为她觉得辛苦。
待她重新坐回轮椅,便已只留下一身雪白的中衣了。
她转入内室,便见濮阳已在坐在榻旁等她。
第81章
洞房悄悄,红烛摇曳。
多一刻迟疑,都是辜负良宵。
濮阳的嫁衣已脱去了,凤冠钗环也已卸下,乌黑的秀发放下来,柔软而顺滑,直至腰际。她于榻旁静候,见卫秀入得内室,便朝她脉脉望去,眼波流转,浅笑婉然,风情蕴于端庄之中。
卫秀神魂颠倒,如被勾住了心魄,失了魂一般,朝着濮阳径直过去。濮阳的眼中染上层层笑意,羞涩有之,紧张有之,却都抵不过浓得化不开的爱慕。因这爱慕,她今夜格外风采动人,亦格外娇媚柔婉。
卫秀直直地看着她,她依然有思想,知道此时是何时,此地是何地,眼前伊人又是何人,可她又觉得她已失去了思考,她的心中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濮阳,除此之外,再想不了其他,她的眼中亦满是濮阳,除她之外,再看不见其他。她知她爱她,可她从不知爱一个人竟是如此美好,又是如此霸道,使人全然献出了心,却犹觉给的不够。
卫秀看得呆了,惹得濮阳低首娇笑。卫秀便窘迫起来,手脚都像不是她的了,不知放往何处才好,目光亦是不知该看向哪里。她从未这般失态,从未无措至此,目光往旁边挪了一些,便又忍耐不住地直朝濮阳看去。
濮阳如何不心软,又如何不怜惜。她探出手去,落到卫秀的肩上,柔荑细柔若无骨,从那肩上滑下,带起一片颤栗,轻覆于郎君手背。
卫秀口干舌燥,她手所过之处,俱是麻麻痒痒的,濮阳犹如不知,冲她柔婉笑道:“驸马的手,怎这样凉?可是害怕?”
那笑容,那声音,使得人心旌摇曳。顿时,扑倒她,得到她的欲望如火一般升腾而起。
卫秀无声凝视着她,倾身欲前,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乍然传来。
卫秀身形一顿,回头望了眼门外,脚步声间隔几位短促,可见来人甚是着急。
公主大婚之夜,若无大事相禀,谁敢如此招摇?
她望向濮阳,便见濮阳亦是神色不定。
不由她们多想,门外便传来一声膝盖撞击地板的钝响,紧接而来便是:“殿下、驸马,大事不好!陛下在宫中晕厥过去了!”
濮阳猛地站起身来,因惊慌,她身形一晃,险些不稳。卫秀立即捉住她的手,抚慰道:“殿下莫急,且听听是怎么回事。”
她目光正肃,冷静自持,落入濮阳眼中,顿觉有了依靠,有了主心骨一般,心一下子安了许多。她回握住卫秀的手,眼中虽仍闪着惊惧,却也稳住了,扬声道:“入内回禀。”
几乎是声音刚落,推门而入之声,便紧接传来。入内的是秦坤。他低着头,踏着快步入内,跪于屏风外,并不敢抬头,亦不敢耽搁,快速便将所知俱禀了来:“方才,宫中传来密报,陛下晚膳之后,忽然晕倒,现下人事不省。是何缘由,却还不知。”
皇帝素来体健,甚至于风寒都少有,怎会突然晕厥?濮阳面上闪过慌乱。
皇帝身体,关乎国本,何况此时东宫空置,人心不稳,一旦宫车晏驾,朝中必生动荡!卫秀握紧了濮阳的手,忙道:“殿下,陛下圣体,关乎社稷。陛下无后,后宫无人坐镇,此时宫中必已生。用不了多久,消息便会散出宫来,传至诸王重臣!”
她一面说,一面眼锋飞快地扫过墙角滴漏,这个时辰,宫门还未落钥。
濮阳也只一时慌乱,此时已回过神来了:“你我即刻入宫!”说罢起身,卫秀却阻止她道:“且慢。”
又问屏风外:“堂前宾客之中,可还有哪位殿下尚未离席?”
秦坤不知她为何有此问,脑筋却转得飞快,转眼之间便回道:“赵王殿下犹在。”
濮阳已明白卫秀的意思了。她得到消息必是最早那一拨的,然,她若直接入宫,便无异于宣告于众,她在宫中安插了眼线。皇帝最忌惮之事,无过于窥伺圣驾,若想起此事要深究,她百口莫辩。
赵王则不同,他母亲在后宫,为他筹谋是理所应当之事。他既然还在府中,正可借他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