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 作者:若花辞树(下)【完结】(58)

2019-03-28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如旧 作者 若花 辞树

  

  第95章

  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

  父亡, 子为父守孝三年,三年不作乐, 不饮酒, 不食肉,不行宴舞。

  卫秀与濮阳, 也要分榻而眠。习惯了两人同寝, 一转身就能碰到另一人温软的身躯,乍然分开, 卫秀颇为不习惯。

  想想还要这样三年,卫秀首次品味了何为岁月漫长。

  先帝梓宫已入山陵, 丧事办过去了。四方来使陆陆续续抵京吊唁,朝廷使鸿胪寺接待来使。朝廷气象,代表的是大魏颜面,自不能使来使看轻, 平白滋生出狼子野心来。鸿胪寺桩桩件件皆用心安排, 以致忙不过来了, 又从礼部抽掉了几名郎中过去。

  鸿胪寺恰在濮阳手中管着,她少不得要过问一二。春节过去,百姓又要耕作,此事是重中之重,濮阳尤其重视。经历连续两年天灾,今年若再不风调雨顺,百姓就难度日了。她与丞相、郑王商量了,拟出条陈来,又与农事相关的大臣逐条商议,确认无误,再文书各州郡,要地方官做好春耕事宜,激励百姓耕种。

  这样的日子是很累的,濮阳比先帝更累,先帝可自行决断,无人可束其手脚,但濮阳还要带领众臣与萧德文汇报。萧德文听不大懂,又喜事事都参和,大臣们不得不向其解释,一遍听不懂,还要第二遍,好不容易用浅显的话语组织了,使他明白了,他又突发奇想的也给了几个命令。

  他哪里知道如何治国,整个天下,众多州郡需协调,各地有各地的情况,富庶的需救济贫瘠的,贫瘠的相应也要给出回报,林林总总,萧德文一概不知,只想当然的开口。大臣们不得不驳回,开始要顾忌天子颜面,用词缓和,语气也很柔和,后来实在是烦了,也顾不得天子作何想,措辞日益严厉。

  朝中事物繁重,大臣们都是既不温柔也不耐心的男子,治国他们会,哄孩子他们就不擅长了。

  这样数月下来,虽说是累,收获也颇丰。

  这一世没有卫秀劝导与献策,萧德文的自大愚昧在登基之后很快就显现出来,大臣们失望之余,也迅速向另一权力更大,更有希望,亦更能给他们好处的人身旁靠近,兼之丞相有意纵容,郑王装聋作哑,濮阳的势力如飓风一般,横扫朝堂。

  晋王本是踌躇满志,几月下来,才发现,他已没有与濮阳争锋的能力了。非但是他,赵王几个也是,经先帝削弱,四王势力收缩,还未恢复元气,而濮阳却是在前期打下十分稳固的基础,一入朝堂,便如蛟龙入海,一路凯歌,势不可挡。

  一些敏锐的大臣已醒悟过来,濮阳殿下竟是早在为今日准备,她早有总揽朝纲之心。看破也不敢说破,只暗中向公主示好,至于幼帝,已越来越像个摆设。

  虽然日渐势大,但朝中人心浮动,仍需安抚稳定。

  濮阳回想上一世这几年会发生哪些大事,也好提前做个准备,以免朝堂动荡。然而重生以来,时局大改,许多事都已偏离了轨道,无迹可寻。

  重生带给她的优势越来越小,濮阳却不觉得不安,她有卫秀在身边。

  又是一日忙碌,回府之时,已近亥时。春耕已经结束,各州郡各有反馈,多数是好的,边远几处仍缺水,缺种子。她也与众臣拟出了解决之法。

  濮阳入府,先问家令今日驸马做了什么。家令一一答了。国丧期间,京中萧条了不少,驸马不会外出,便只在府中。

  濮阳问清楚了,便挥退了家令,朝内院走去。途径书房,看到书房灯还亮着。有一人影投映在窗纸上,她在吹奏一管玉箫。

  箫声清幽,在春寒料峭的夜色中流淌,像一滴水落入春江,漾开一圈圈波澜,又与春江融为一体。这幽静的夜色,伴随如此动人的箫声,濮阳只想沉浸其中。

  她许久没有听过卫秀的箫声了,她曾想过弹琴相和,却一直没有碰上好时机。眼下,倒是合宜。濮阳欣喜,正欲使人取她的琴来,箫声戛然而止。书房的窗从内推开,卫秀从窗后看了出来。

  濮阳怔住了,她们隔着不到五步的距离,一个在灯火下,一个在夜色中。卫秀手里还拿着那管玉箫,是当年在邙山上,濮阳赠与她的。她眸光清冷,犹如这尚存严寒的春夜,待看清窗外的人,她唇畔浮现些许笑意,而冷淡的眼眸也如冰雪消融后的江水,轻缓的流淌。

  濮阳看得入神,她一贯觉得这世上再也找不出一个比阿秀更美貌的人了。此时,她更是这样觉得,她的一颦一笑,一挑眉,一勾唇,都美得能入画。哪怕只是看着卫秀,就这样看一辈子,她都不会厌。

  卫秀见她呆呆站在那里不动,不由无奈,只得召了婢女来推着她出去。

  时辰不早,也是时候回房安置了。

  卫秀到濮阳身前,抬头看了看她,笑道:“今日倒是早,晚膳已用过了?”

  濮阳这才回神,脸颊掠过一抹绯红,低声道:“在宫中与他们一起的。”

  卫秀笑了笑,并没说什么,只示意婢女推她前行。

  濮阳看着她先行一步,她忽然想起,她好像好几日不曾见过卫秀了。新帝即位之初,朝中最是忙乱,方方面面都有漏洞,好似偌大一个朝廷,随着先帝一去,就不知该如何运作了一般。数月来,她日日早出晚归,统领大局。有时候,回来得晚了,卫秀已歇下,清晨匆匆用过早膳,又是整日不见。

  忙的时候,顾不上其他,此时夜色姣好,阿秀就在她身前,她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她们一起走在回房的路上。

  濮阳心中倏然间溢满了思念。她快步跟上,走到卫秀身旁,卫秀看她一眼,温缓一笑。濮阳的心,随着她这一笑,雀跃不已。

  回到房中,梳洗之后,二人各自睡下。

  内室置了两榻,各在室内两侧,中间有一道屏风隔开。灯都熄灭了,只留了角落一盏,用于起夜之用。

  濮阳躺下,久久不得入眠,满脑子都是卫秀。她就在不远,她们只隔着一道屏风,黑夜寂然,她倾耳凝听,仿佛可以听到她气息平和的呼吸。

  濮阳想到,她已许久不曾与阿秀单独相处,阿秀也总自己去竹林旁的小院,不大来寻她。如此一来,她们虽还日日同寝一室,可已很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濮阳有一瞬间心慌,她真担心,时日一久,她们就这样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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