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青衫男子忽然上前递来一瓶药,绮影笑道:“这是雪露清和丹,就算毒素怎么侵蚀,它也能护你心脉直至灵谷,只要一服下解药,你便安然无恙。你若是死了,那清远小世子可要殉情了。”
伊觅昀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看着,迟迟没有接过药。轻挑眉梢,凤眸波光潋滟,流光溢彩,莫名的危险之息隐隐透出:“怎么,你怕了?”
他缓缓摇头,然后接过药,深深地望进那深不见底的灰眸,用尽所有的心力,一字一顿道:“您想怎样,觅昀自问没有资格干涉。但是,请您不要伤害他。”绮影眯起了凤眸,暗沉的灰色连成一道水纹,邪笑不减,继续听他道:“ 他,您伤不起。”
走出禅院时,伊觅昀不由得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脑袋宛若灌了铅般沉重无比。刚继续向前,却对上了方轻玉冰冷的脸容。还没来得及说话,伊觅昀便被一股力道粗鲁地拽走,然后眼前一翻天旋地转,方轻玉已将他拽入了丛林中,把他压倒在丛中。
伊觅昀气恼地挣开他,无奈双手被他死死地按在脑袋两侧。他只好恶狠狠地瞪着他,恼道:“你在发什么疯?”
“我是发疯了,我快被你逼疯了!”方轻玉咬牙切齿,明显火气丝毫不比伊觅昀少,“你不是累了要好好歇歇吗?为什么刚才又从皇上的房间里走出来?”
“这些轮不到你来管!”本来已然烦恼至极伊觅昀被他这么一质问,不由得怄气怒道。
方轻玉咬咬牙,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下一刻,狂乱的吻暴风般落在了伊觅昀身上,他的衣襟被扯开,方轻玉低头在他的胸膛啃咬。伊觅昀拼命推开他,惊恐地叫道:“快住手!方轻玉,你给我滚开!快滚开!”感觉到熟悉的痛楚,伊觅昀把嘴唇咬到出血,奋力一吼:“方轻玉,你给我滚出去——”
方轻玉恍若初闻,茫然笑道:“你不是连那些老头都可以伺候么,怎么伺候我就不行?”
伊觅昀顿时浑身僵硬,忘记了呼吸。
方轻玉一愣,脸上顿时失去血色,几乎是下意识地退出来,他把伊觅昀僵硬的身躯搂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面前的这个人嵌入自己的血肉中。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清远世子第一次这般惊慌不已,宛若迷了路的孤儿,只懂得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喃道:“对不起,原谅我,对不起,原谅我,对不起,原谅我……”
可他无论说了多少遍,始终没有得到那人的一声回复,像是已经厌倦了去回应。
夜晚,方轻玉抱着伊觅昀归来,至始至终伊觅昀阖着双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方轻玉知道他是醒着的,只是他不想和自己说一句话。云映容看见脸容颓败的方轻玉以及无声无息的伊觅昀,不由得疑惑。待方轻玉离去,云映容来到伊觅昀身旁,只见他微微敞露出来的肌肤,红痕清晰,顿时有些明了。
两两无言,残烛融泪。
云映容长长叹了一口气,偏头看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墨瞳幽幽。
夜色微凉,皎月朦胧,云烟氤氲,指尖绕秋凉。萧瑟难眠,辗转半夜,无意缱绻,云映容一袭凉薄秋衣,独自漫步于小径。凉意侵体,丝绸墨发染了几分氤氲水雾,晚香玉芬芳,难耐沉醉。至幽静之处,苍树几分凉瑟,片片纷扬,云映容伏在被月华浸凉了的石桌上,皓雪衣衫垂泻,纤尘不染的衣袖覆了一张桌面,青丝如水,几缕嵌在褶皱中,其余泼墨似的淌在了雪白的衣衫上。眼睫微颤,一双翦翦秋眸氤氲不清,有淡淡的华光在眼底流转。
眼睫沾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便似是承受不起这重量,无力地垂落,遮住了眸中秋意。
一双手蓦然扶上他的腰,在苍白中展开一隅艳彩,白色的发丝铺落在他背上,幻觉般的蛊惑嗓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冰凉的气息扫过耳廓,让人心悸不已,幽香薄散,似有似无,撩拨人怀,难以捉摸。一袭红衣,却是叫人怎么也看不厌,破世乱了红尘。绛唇缓缓移到他的唇角,那个一贯的动作,暧昧地舔吻。
云映容微微偏头,迎上他的唇,鼻尖萦绕着迷人的冷香。任由他把自己抱在怀里坐着,然后附身埋入他的怀中,却不曾睁眼,只是轻轻地说:“你是来找我的吗?”绮影揽着他纤弱的身躯,一手支颐,姿态慵懒却如雪猫般高贵。月华如水,铺落在相互依偎的两人,般般入画,美得令人失魂。
“如果每一次,你都会来找我……那该多好。”正身,云映容背倚着绮影的胸膛,头枕在他的肩窝,墨瞳明澈清亮,微微仰颌凝望月色。本来白皙的肌肤如今宛若长在了光里一般,晶莹剔透宛若透明,他柔若无骨地倚靠着身后的人,莫名透出一股无力感,羽翼轻灵,随风亦能飘摇。
绮影吻了吻他的耳垂,笑道:“忘了我说过的么?我只寻你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云映容微微垂眸,眼眸染上月华朦胧清脆,声音轻灵,随风散去:“我没忘……”
“今夜,为我唱一曲吧。”云映容偏头凝望他,片刻,缓缓起身,月光之下,单薄辉影,纤柔细摇,柔和了轮廓,浸软了冰凉。
云映容站在他面前,长身玉立,纤手轻轻抬,翻转,素白的长袖扬起一抹清幽,露出一截清秀雅致的腕骨,他微微躬身,然后着地半转,银辉投射在他身上,落下一片唯美的剪影。似笑非笑,幽寂清灵,他缓缓启齿:“风轻摇雨微摆,弥散了花不再……旧曲何难堪,听音离愁难……”
“云裳未知风雨来,犹念伤情不肯改。谁知一生泪难收,无人倾,孤自寒……”
“流月叙尽今世慕,只求垂帘长乐续。青山远,秋水遥,烟雨红尘浮……”
“袅袅暗香覆……”
云映容只觉一片温暖将自己包裹,瞬间侵袭自己的四肢百骸,然后一双手滑过肩膀,撩起自己几缕青丝,缠绕在艳丽红衣,那双手握住自己的手,十指相缠。无力地依附着那人缓缓坐下,红白相交,泻了一地,云映容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悬在半空,那双交缠的手,几乎能碰到月亮,那种感觉多么让人迷恋。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敏感的肌肤,蛊惑的嗓音一次一次地轻弹他绷紧的心弦:
“我不喜这种悲春伤秋的曲,换一首吧。”
“映容会的只有这些……皇上要的,映容没有。”云映容淡声道。
他要的,他没有,他给不起,这个只手翻云覆雨无所不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