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微微一笑,如春水映梨花,由掌柜带入坐席,身后还跟着个人。那人出声道:“来一壶上好的龙井,然后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几款点心拿上来。”掌柜连忙点点头,然后狗腿地退到一旁吆喝小厮。
“公子可是累了?”那人出声问。
公子美丽出尘的脸上已然没了笑容,满布惆怅之色,柳眉微微蹙起,声音有些无力:“我没事,赶路要紧,我想快点看见他。”
清脆悦耳的声音不大,却恰好传到了云映容耳中,他猛然一怔,循声而望,果然看见了坐在了不远处的疏华。疏华似乎察觉到了注视,撇过头来,看见云映容坐在那儿,不由得吃了一惊:“云公子?”
伊觅昀和方轻玉闻声看过去,不由得怔住。伊觅昀问:“好美的人,映容你认识他?”
云映容点点头,微微勾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却看不出笑意。疏华起身走了过来,温雅地笑着问:“可介意在下坐下?”看见几人摇摇头,他一拂衣袍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然后看着伊觅昀和方轻玉问:“这两位是……”
云映容微微一笑,看向伊觅昀:“他是我的兄长,云伊晖。”然后看向方轻玉:“这是我兄长的友人,方轻玉方公子。”介绍完这两位,云映容笑看了一眼疏华,然后看向两人:“这是映容的救命恩人君疏华君公子。”
三人以点头示意,疏华看向云映容,眸中难掩几分急色:“云公子怎么会在这儿?”顿了顿,他像是难以启齿般轻声道:“迟筠没跟你一起么?”
云映容淡笑着摇摇头:“这次映容是随兄长出来,边城战事告急,宫主决定御驾亲征,君公子不知道么?”
御驾亲征?那不就是皇上么?伊觅昀和方轻玉两人诧异地瞪大眼睛,只听得疏华连忙道:“我是想问……迟筠找到癸寅残针了吗?”
云映容听罢,沉吟片刻,缓缓垂眸道:“映容不太清楚……宫主近来事忙,恐怕未及空闲,请君公子莫要介意。君公子的友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寻到癸寅残针。”
疏华脸色苍白,眼眸苦楚:“什么事比得上命重要?几乎一年了,他的身体怎么撑得下去?”
这话一出,却是让云映容浑身僵硬,后脑像是被什么钝物狠狠重击过一般,一片空白。云映容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瞳孔微微摇晃,宛若脆弱不堪的琉璃,樱唇缓缓蠕动:“君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您那位故人就是宫主?”
“你不知道?”疏华微微诧异。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云映容努力抑制住颤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但张开的嘴唇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映容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失陪了。”突然起身,他丢下一句话便快步离去,身体竟有些摇晃,宛若风雨中飘摇的落叶。
“映容!映容!”伊觅昀从这个惊人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与方轻玉对视一眼,便急忙追了上去。待伊觅昀追到房间时,云映容刚踏入房间,门瞬间被大力合上,伊觅昀焦急地拍打着门,急声道:“映容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出来再说,不要关着自己。”
云映容抵着门缓缓滑落,无力地坐在地面,双手环抱住双膝,脑袋深深地埋进臂弯中,轻声道:“伊晖,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不用担心我。”
伊觅昀还是放不下心,犹豫着道:“皇上他……”沉默好久,房间里始终没有任何声音,伊觅昀缓缓垂下双手,咬咬唇,最终还是离开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云映容终于从房间出来,脸色淡漠看不出不妥,伊觅昀忐忑地瞅着他,而他只是微微一笑道:“我没事,睡了一觉好多了。我们上路吧。”说着,看向疏华,“我们正要回垂安,君公子可要一起?”
疏华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现在虞兴传得沸腾的话题有两个……一就是边城战乱皇帝智谋惊艳,二便是正在前往垂安将与皇帝成婚的长公主。这则消息是云映容等人赶了两天路来到的一个城镇才有所听闻的。听说,那位长公主将登皇后宝座,凤仪天下。
伊觅昀听了不由得忐忑,小心翼翼地瞅着云映容,只见他微微垂眸,神情淡漠,犹豫着刚想开口,云映容却率先微微一笑道:“听说这位长公主生得楚楚动人,丰姿绰约,难怪皇上会喜欢。”
伊觅昀想回应,却被方轻玉的声音打断:“君公子,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伊觅昀望向疏华,只见他的脸退去了所有的血色,嘴唇泛白,瞳孔微微颤抖。伊觅昀诧异地看了看云映容,又看了看疏华,似乎明白了什么。
53.绮影失踪
夜晚,万籁无声。
云映容站在树底,秋衣凉薄,衣袂蹁跹,犹如残蝶。指间揩了一片金黄的落叶,纹理清晰。月色凉如水,夜云灰沉。
“映容……”伊觅昀站在他身后,一脸怜惜地看着他。
“怎么了,伊晖?”云映容偏头,一袭皓衣胜雪。
“那个疏华公子姓君……是大祯的国姓吧。”
云映容微微一笑,坦诚道:“嗯,他是大祯皇帝。”
“大祯皇帝?”伊觅昀吃了一惊,“那皇上怎么和他有瓜葛?”
“皇上曾经是大祯的八皇子,是他的弟弟。”云映容微微眯眼,声音很轻:“皇上心中的人……就是他。”
伊觅昀惊疑不定地说道:“不是吧?”
“难以置信吧,那一个无心无情的人居然爱上了一个人。”云映容偏头,望向远处,声音转淡:“但,偏偏就是这样。”
伊觅昀抿了抿嘴,问:“映容,那你要怎样?”
“我能怎样?”伊觅昀轻笑一声:“你也看到了吧,君疏华美若天仙,温雅有致,换了我也会喜欢他的。他堂堂一个皇帝,为了他东奔西走,弃江山于不顾,付出一切,谁能不动心?”顿了顿,他兀自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笑道:“而我呢,一无所有,我能为他付出什么?他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我觉得他不会以外貌和身份断定一个人。”
“我可以为他杀了弄妆,杀尽一切接近他的人。但疏华,我不能,我不能……”云映容的声音凄切悲凉,眉梢柔和似水,“这世间恐怕除了疏华,没有能配得上他吧,我这等人能期盼什么?”